夏末將至,涼風驟起,夏侯府內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守在門外的護衛們聽著內園裏不時傳出的歡呼吶喊聲,都心癢難耐。其中一名小護衛心有不敢地嘀咕:「真可惜今天是我當值,不然我非要上去一展身手不可……」
一旁稍年長的護衛取笑道:「就算讓你去了,還不是一樣要輸。」
「我還沒上場呢,你這話說得太早了吧?」小護衛不甘心地說。
「你就算了吧,隻要有『那人』在,咱們這些小角色就沒有出頭之日。」
「那人?」小護衛滿臉困惑。
「你是從分舵調來的,可能不清楚吧。咱們總舵這三年來的比武大賽冠軍,都由同一個人摘得。」
「這麼厲害?難道是咱們少主嗎?」
「不是少主,要是少主上場了就根本不用打了。」
「那是誰?」
「苗雪卿。」
小護衛琢磨著這個名字,想了片刻之後,恍然大悟。
「就是那個總是跟在少主身邊,不愛說話的男孩?」
「正是他。」
「看不出他這麼厲害啊……」小護衛所有所思地看向屋內。
喝采聲一波又一波地傳來,在府內最大的院子裏搭著一個擂台,擂台四周豎著錦旗,每麵旗上都修著一個折扇的圖案,這是夏侯家的標記,也是「獨扇門」的象征。
此時,擂台兩旁擠滿了圍觀的獨扇門弟子,看台上坐著六男一女,在中央的黑衣中年漢子就是獨扇門的當家,夏侯譽,在他左側的是他的正室吳氏,右側的是長子夏侯勳,剩下的三人則是獨扇門的分舵主──慶州分舵的鍾權,靳州分舵的柳淵以及淡州分舵的孟丘離。
此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擂台上。
兩名年輕男子正在拳來腳去地激烈比試著,一人是身長力壯的青年,另一人卻是身材纖細少年郎。那青年粗眉凸眼,鼻寬唇濃,是典型的北方人長相。而那少年卻眉目清麗,容貌娟秀,毫無武將之風,倒有良家公子之氣。
青年氣勢如虹,每一拳都勁力十足,那少年卻隻管後退閃躲,偶爾回敬一拳,在對手以為他要還擊之際又飛速躍開,引著青年在擂台上不斷繞圈。
青年久攻不下,越發煩躁,他滿頭熱汗,拳路逐漸紊亂。他氣急之下,雙腿一蹬,騰空躍起,以雄鷹展翅之姿向少年飛撲而下,單手使出一招鷹抓功。少年完全被籠罩在他陰影之下,已然無處可逃。
正當大家以為青年要一招得手之際,少年猛然旋身使出一招金雞獨立,後腳向上飛踢,
地一聲擊中青年的下盤。那青年收勢不及,向前直跌出去,他慌忙屈身抱足,在空中連打幾個滾,想不到少年從他身後跳起,回旋一踢,將他打飛出場。
青年灰摔得頭土臉,在大家的哄笑聲中爬起來,滿臉羞憤地擠進人群裏。看台上的夏侯勳率先站起來鼓掌,那幾個分舵主和低下的圍觀者們也跟著賣力地鼓掌叫好。少年向觀眾們抱了抱拳,便轉過身,從容不迫地走到看台前,單膝跪下。
夏侯譽坐在太師椅上,微微頷首。
「雪卿,做得不錯,今年又是你得勝了。」
「謝謝主上的讚賞。」苗雪卿低著頭回答。
夏侯譽吩咐一旁的副手:「拿來吧。」
「是。」
副手捧著一個紅綢托盤出來,上麵盛著兩把新月形的小彎刀。副手把它們捧到苗雪卿跟前,夏侯譽道:「這兩把是我命德盛劍莊打造的彎刀,刀鋒細薄,寒光微露,有吹毫斷發之功。我把它們作為今年比賽的獲勝獎勵,現下是屬於你的了。」
「謝主上。」苗雪卿雙手接過。低下的人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對他得到這樣名貴的武器又羨又嫉。
比賽到此結束,人們逐漸散開。幾名與苗雪卿相熟的師兄弟圍上去向他道賀,幾人還沒聊上幾句,就見夏侯勳往這邊信步走來。夏侯勳手拿折扇,一身白衣,輕裘錦帶,髻穿青玉發簪,瀟灑逼人。
「少主。」
「少主……」大夥不約而同地抱拳行禮。
夏侯勳微微頷首,向苗雪卿道:「隨我來。」
「是……」苗雪卿將兩柄彎刀收入皮鞘中,低著頭跟在他身後。
夏侯勳領著他走進自己的居所──紫雲齋。那是一個種滿桂花的典雅院落。臨近花期,院子裏的桂花樹結滿沉甸甸、黃橙橙的花苞,煞是可愛。
苗雪卿正抬頭看著,忽聞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其中一棵最高達的樹裏傳出,他不禁細看。就見一名紫衣少女坐在樹杆上。少女容色嬌媚,笑靨如花,此時,她手裏正拿著一隻脫線的蝴蝶紙鳶。
夏侯勳走到樹下,寵溺一笑,對少女張開懷抱。
「下來吧。」他道,那少女丟下紙鳶,皺了皺俏鼻,縱身一跳!不偏不倚落在夏侯勳懷裏。
「萱兒,怎麼又調皮了?」夏侯勳摟著她輕笑。
「誰讓你都不陪我?」萱兒雙手環抱著她的肩膀,踮起腳跟,撒嬌地在他身上蹭著。
苗雪卿在一旁看著他們親昵相擁,心裏泛起陣陣酸澀。夏侯勳風流多情,家中姬妾無數,不過能住進他院子裏的不多,這萱兒便是他最近極為寵愛的外家士之一。
苗雪卿神色黯然地側過頭去,強迫自己不要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又聽夏侯勳哄了那少女幾句,就讓隨後趕到的丫鬟們伴著她離去了。
「走吧。」夏侯勳頭也不回地道。
「是。」苗雪卿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走進夏侯勳的練功房內。
苗雪卿正背對著他把門關上,陡然聽到耳後傳來掌風,他慌忙回過身來,側頭閃過。夏侯勳的一掌打空,另一掌卻更快地劈來。
「少主……」苗雪卿知道他的用意,對方雖無奪命之意,自己也不能怠慢,他當下躍開,穩住腳步,擋下夏侯勳的進攻。
夏侯勳雙手不斷變化,從劈掌變成橫拳,又變成抓勾,動作快如閃電,招招直中要害,苗雪卿閃得相當野狼狽。雙方拆招近十下,苗雪卿終於被對方以一招飛虎擒拿手扳倒。
這招可一點也沒有留情,苗雪卿重重摔在硬石板地上,肩膀撞得咯嗒一聲,也不知道受傷了沒,他強忍著痛楚,哼也沒有哼一聲。
「沒事吧?」夏侯勳問,卻沒有伸手拉他。
「沒事。」苗雪卿扶著肩膀站穩道。
「剛才這套拳法想學嗎?」
「想。」苗雪卿如他所願地回答,這已經是慣例了,雖然夏侯勳並非他專門的師父,不過每年隻要苗雪卿能在比武中獲勝,夏侯勳就親自傳授他武功,因此今年也不例外。
每一次夏侯勳都是猝不及防地向他出招,讓他見識過招式的厲害之後,再教他拳路。
「跟我來試一下吧。」夏侯勳紮穩馬步,開始拳路示範,苗雪卿跟著他練習。苗雪卿有相當天分,一點就會,隻需跟著練一次編記得招數。
夏侯勳又讓他自己試一次,這套拳法非常複雜,且招式繁多,可苗雪卿卻輕而易舉就把握了,夏侯勳滿意地點頭。「不錯,做得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少主過獎了。」苗雪卿擦了擦汗,垂著頭抱拳道。
夏侯勳走到一個櫃子前,拿出一個小袋子交給他。「這是雪蓮子,有辛溫降血之效,你拿去熬了吃吧。」
「少主……這……」雪蓮子是非常名貴的藥材,苗雪卿猶豫著不敢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