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陣的關鍵,一在人,一在器,遠近交攻,盾筅槍矛不可少,數番廝殺,損毀不在少數,魔物筋骨乃是上好的寶材,善加利用,可補器械之缺。仇真人於煉器之術下過一番苦功夫,也曾赴兜率宮打下手,從李老君冶煉真寶,他仔細忖度片刻,提了幾條可行的方略,末了道,如能向李老君借得陽鈞爐,以雷火煉器,可平添三分把握。
若魏宮主開口,莫借得陽鈞爐,便是請李老君親自出手,也是一句話的事,不過魔物筋骨終非材地寶,仇真人開爐煉器足矣,無須勞動兜率宮主大駕。
梅真人議定此事,修書一封,請仇真人親自走一趟。
兜率宮遠在三十三外,杳無音訊,李老君淪為階下囚,於雲池旁結廬而居,帝子雖不加以約束,他卻有自知之明,不得召喚,終日隻在廬內靜坐,看雲池霧生霧滅,催動法力祭煉陽鈞爐,無有兜率仙界靈機支持,隻能聊勝於無。
仇真人遞上書信,於廬外靜候,心如古井不波。當年在菩提宮之時,李老君高高在上,哪裏將他這殿主放在心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隻當雜役童子使喚,不過仇真人並無怨尤,正因這一段機緣,他得以親手催動陽鈞爐,目睹雷火八蛟出入火眼,於煉器之術別有會心處,獲益匪淺。世易時移,滄海桑田,如今他在五明宮中,重為彗月殿主,而李老君將功折罪,境況不無淒涼,一念及此,恍若隔世。
李老君將雲漿殿主的書信從頭到尾看了數變,字跡秀麗,言辭溫和,隱隱透出慵懶之意,他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女子的身影,風姿卓越,麵目卻模糊不清。孤家寡人,連侍奉的童子都沒半個,李老君於庭諸殿所知無多,但書信之上,“五明宮”三字刺入眼眸,利如刀劍,令他不得不在意。
他曲指輕彈信箋,若有所思,紙墨質地雖好,卻是出自凡間,非仙家所造,雲漿殿主當是念舊之人,於下界習用之物不願輕棄,這倒也罷了,令他介意的是,居然有人為她去往下界,巴巴尋來凡間的筆墨紙硯,攜至庭。下界凡物脆弱不堪,若不以真元心嗬護,過不去罡風星力侵襲,梅真人所用之物,看似平常,實則大費周折,極盡奢侈。一紙一墨俱如此,況且其他?那雲漿殿主在五明宮中非同尋常,十有八九係魏十七之心腹。
李老君自恃身份,亦不願向仇真人多打聽其中曲折,當下將信紙慢慢折起,輕拂衣袖,一溜赤光飛出廬去,落在仇真人手中,卻是一枚巴掌大的令符,金石交融,常年摩挲,裹了一層溫潤的包漿。仇真人低頭看去,令符之上刻有四點星,心中頓時大喜,謝過李老君,告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