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流石峰上,無數人登高仰望,在千尋岩,在日觀峰,在石梁岩,望著相星化作一團熊熊火球,墜向萬山之祖,巍巍昆侖。
白駕妖雲而起,落在周吉身旁,與他並肩而立,沉默片刻,輕聲道:“已經無可挽回了嗎?”
事已至此,周吉反而放下一切,搖搖頭道:“地崩壞,挾一界之力,如何能擋!若魏十七在此,或可多護幾人周全,我卻無能為力……是存是亡,隻能各安命了……”
“吾輩能留存幾人?”饒是白向來鎮定,此刻也不禁聲音微顫。
“威難測,最壞的結果,我僅以身免,其次,你或可僥幸逃脫,羅刹女卻難以幸免。”
“連她都不成麼?”
周吉沒有回答,他仰起頭顱,將目光投向幽遠的彼岸。他與魏十七之間,隔了時光洪流,隔了混沌一氣洞鎖,一切都太遲,即便他有所警覺,也來不及了。
崩地裂,煙塵障而起,永夜在一瞬間降臨,仿佛拉開了末日的序幕,無數星辰步其後塵,拖著熊熊烈火從而降,照亮了蔓延萬裏的昆侖山,山河大地,草木鳥獸,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生生抹去,散作一蓬蓬死氣沉沉的時之砂。
世界在崩塌,白渾身一顫,死亡的氣息肆無忌憚觸摸著她的魂魄,她感到惶恐不安,下意識抱住周雲的胳膊,像個無助的孩。澄澈的雙眸染上一層渾濁,瞳孔凝成一道極細的豎線,一眨,再一眨,頻頻吐出舌頭,舔著幹澀的嘴唇,身軀愈來愈軟,肌膚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鱗片,她為威壓製,已經無法再維係人形。
羅刹女比她更不堪,呱地大叫一聲,現出錦紋毒鴆原形,拚命閃動雙翅,短短百丈之遙,耗盡全身力氣,骨軟筋酥,像石頭一樣重重摔在二相殿前,再也爬不起來。
衣衫從白身軀褪下,她匍匐在周吉腳邊,化作一條白蛇,緊緊盤作一團,將腦袋藏於腹下,聲息全無。周吉放眼望去,千尋岩上的褚、董、桂師徒,無涯觀中的宋、姚、魏三女及一幹妖,石梁岩的道門弟子,盡皆癱倒在地,渾渾噩噩,意識模糊,有如行屍走肉。
洞崩塌,是為不幸,然而不幸中的大幸是,星辰紛紛隕落,卻巧不巧避開流石峰,時之砂在四下裏遙遙會合,混沌的氣息席卷地,流石峰暫且無礙。
親眼目睹世界的末日,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周吉靜靜立於赤水崖,感受著地每一分細微變化,忽然覺得眉心一陣陣酸澀,連魏十七種下的三縷遊絲,亦有些騷動不安。
大地在顫抖,當萬物崩解,化作時之砂,在這方洞的極深處,魔宇文始終於掙脫了封印的束縛,這一刻,撞破鐵籠逃虎豹,頓開金鎖走蛟龍,魔氣變幻莫測,奪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