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珠心中一鬆,長途跋涉的疲倦泛將上來,她緊咬銀牙,強自支撐,閻川卻是個粗坯,或者,他惴惴不安,心思根本不在此。
海嬰、潛蛟二海的妖王陸續趕到蝠海聽命,閻川命厲闕妥為安置,輕車簡從,領了沈銀珠踏波而去。
自從市集所在的“淵城”遷至泗水城南,迅速恢複了往日的繁榮,海族頻頻上岸,與四方妖奴交易,各取所需,海妖滿身腥臭,長得稀奇古怪,妖奴滿身臊臭,也長得千奇百怪,彼此看熟了,誰都不當回事,該吵就吵,該罵就罵,臉紅脖子粗無妨,隻要守規矩,沒人會多管閑事。
閻川與沈銀珠上得岸,正當暮色深沉,四月初現,遠遠望見淵城燭火通明,二人過門不入,徑直投黃庭山而去。行色匆匆,早驚動了泗水城布下的眼線,消息一路傳至支驤、支應秋、唐克魯手中,三人麵麵相覷,商議了片刻,覺得茲事透著詭異,忙稟告城主支荷。
支荷雖為泗水城主,卻常年閉關修煉,潛心參悟“魂兵魄胄”,欲將眉心地龍、左乳蠪侄、右乳梁渠、丹田龍象、頸椎雙首凶猿、後腰雷龜、尾尻列翅鷲七道精魂融為一體,數百年苦修,仍未竟全功。此時聽聞閻川與沈銀珠往黃庭山而去,似有事求見師尊,她心中一動,當下離了泗水城,悄悄跟隨在後,如師尊有暇,她打算趁此機會再討教一二。
閻川不知來了多少趟黃庭山,熟門熟路,雖然拜見魏十七的次數寥寥無幾,但他臉皮厚,刻意與妖奴道門結交,倒也混了個臉熟,眾人都知他為魏十七鎮守四海,是名副其實的海霸王,大多給他幾分麵子。
閻川徑直來到斜月三星洞前,三對怪眼一掃,恰好望見一熟識的妖奴,五短矮,三角眼,吊梢眉,鼻孔朝,呲牙咧嘴,一臉猥瑣相,不是裴筏又是何人。他大笑著上前去,與他寒暄幾句,言談中透著熱絡,裴筏亦有自知之明,他跟隨大人雖早,囿於資質,隻能在無垢洞混日子,遠不及這海霸王得力,當下不敢怠慢,臉上堆著笑招呼了一番,笑問他遠道而來,是蒙大人召見,還是要求見大人。
閻川含含糊糊道,北海出了點事,事關重大,不敢擅作主張,要向大人稟告。
裴筏看了一眼沈銀珠,心下了然,略一沉吟,決定賣閻川一個麵子,便引了他往無垢洞而去。閻川目不旁視,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曲曲折折行了片刻,來到太一靜室外,得裴筏暗示,駐足等待。
靜室之中,龍蝠在木榻上滾來滾去,把玩著一瓶丹藥,百無聊賴。他在此充當門房,又不敢擅離,滿肚子委屈無從分,閑得幾乎要長出白毛來。長此以往總不是個事,他暗地裏尋思了百遍千遍,屠真傲驕,心中隻有主人,對他不假辭色,指望不上,等定慧和尚還真童子重塑器靈之身,再算上吞陽侍女,大夥兒排個班,輪番值守,也可多些玩耍的工夫……
正琢磨著心思,裴筏在靜室外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