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犢舟起航雖慢,隨著癸水之氣源源不斷湧入,船尾噴出水花碎浪,穩穩當當加快速度,破開海水,勢同奔馬,艙內之人卻感覺不到絲毫搖晃,安如泰山。
魏十七於符籙之術頗有心得,梅、蘭二位真人更是畢生淫浸於此,輕易便察覺到黃犢舟的玄機,舟身內外刻有三層符陣,以癸水之氣推動大舟滑行,構思精巧,頗有可稱道之處。梅真人讚道:“沒想到淵海之內,也有此等妙手!”
魏十七隨口道:“淵海之大,海妖之眾,難以計數,總不乏縱之才。妖族雖然缺少傳承的積澱,但它們生得足夠多,活得足夠長,能者輩出,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頓了頓,他又道:“就好比大瀛洲的妖,道門處心積慮挑動妖奴作亂,看似卑鄙,其實也是迫不得已,若不能削弱彼輩的勢力,真人又何以獨占黃庭山,穩坐斜月三星洞呢!”
一席話得梅真人無言以對,蘭真人臉色異樣,區區一個外人,把師長的用意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在斜月三星洞內,頭腦如此清醒的人也不多。
魏十七似乎察覺到失言,笑道:“我也隻是一,隨便罷了。”
梅真人思忖片刻,輕聲道:“隨便卻也無妨。依魏道友看來,我輩此行除了借水府寄身,可有別路可走?”
“呃,隻是隨便?”
梅真人笑了起來,“魏道友無須忌諱,大變在即,你我同舟共濟,才能度過難關。”
“梅真人既然不介意,我也實話實。淵海浩瀚,足以容身,大瀛洲再怎麼改換地,至不濟往海裏一鑽,躲個地老荒,自保不成問題。隻是,吾輩躲得了一時,躲得過一世麼?就算躲得過一世,甘心麼?”
這倒是魏十七的肺腑之言,不摻半點水分,梅真人微微頷首,一雙妙目注視著他,心如一池春水,被風吹皺。
“大瀛洲強者為尊,淵海更是如此,以真人看來,顯聖修為可足恃?”
梅真人猶豫片刻,道:“隻怕尚不足恃。”
“是啊,不足恃。真人再思量,若躲在水府中閉關修煉,可有機會更進一步,突破顯聖,踏入大象境?”
梅真人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微笑道:“單憑閉關,無緣大道。”
“是了,有水府容身,可保得廣濟洞神兵洞道統不絕,但這還遠遠不夠。在我看來,二位真人安頓好同門,不妨到荒北城,與我攜手經營一方勢力,尋求機緣,或可修成大象。”
聽到這裏,蘭真人哼了一聲,心道:“這廝,巧舌如簧,不懷好意!”
梅真人倒是認認真真思忖了良久,開口道:“我與師妹到荒北城,可是聽你號令?”
“梅真人過慮了,你我修為相仿,同道中人,未來的荒北城三巨頭,凡事商議了定奪,什麼號令不號令,忒俗……那位跨海而來的陰大人,才是真正主事的人,隻不過她長年在界清修,疏於過問俗事,荒北城才交由我打點罷了。”
“……魏道友深謀遠慮,不過,也不無道理。嗯,且在水府安頓下來,日後再。”梅真人略有幾分意動,但茲事重大,不可輕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