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星鬥燦爛,魏十七與褚戈立於山崖之上,俯瞰黑暗中的城池,點點燭火搖曳遊弋,安詳而寧靜
“魏師弟,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
他們平輩相‘交’,褚戈從未如此客氣過,按魏十七應當回以“師兄但不妨”,但這一次,他卻沉默不語。山風淩厲,吹得二人衣袍獵獵作響,一陣寒意忽然從心底升起,褚戈隱隱覺得不安,他的來意和心思,似乎瞞不過對方的雙眼。
這些年未見,他究竟強到了何種地步?
“流石峰後悔了。”
這不是疑問,而是平靜的陳述,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褚戈猶豫了片刻,坦然道:“是,後悔,又忌憚……沒想到你折騰出這麼大的基業……覆滅太一宗的那人遲遲未到,人心不足,也是常情……”
“遲了。”
“咦?”褚戈心中一凜。
魏十七從眉心間擠出藏雪劍丸,捏在指間輕輕搓著,心念微動,彈出一柄藍幽幽的飛劍,月光之下,一抹光華流轉不定。
褚戈身不由己退後半步。
魏十七提起藏雪劍,一縷墨藍細線從劍尖垂下,彎曲流淌,似水隨形,在虛空中留下一個符籙,符成,雷聲隆隆。最後一筆提起,又順勢落下,第二個符籙如行雲流水,符成,疾風決‘蕩’。
以劍為筆,墨線為墨,雷符,風符,乾符,坤符,火符,水符,離符,坎符,一個個符籙躍然而出,合計一百零八之數,回環勾連,層層疊加,串成一篇起承轉合的文章。
褚戈眼前一‘花’,旋地轉,乾坤顛倒,驚鴻一瞥,他看到一座灰‘色’的城池,灰‘色’的,灰‘色’的地,不見青山綠水,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在一片灰‘色’中,有太多看不懂的東西,屋宇四四方方,高聳入雲,男‘女’衣著怪異,光怪陸離,無數眼睛冷漠地注視著他,猶如在看一樁死物。
一瞬恍惚,下一刻,他發覺自己仍站在山崖之上,星光在上,燭光在下,一百零八個符籙熠熠生輝,漸次隱沒於黑暗中,像焰火,燃盡了最後一絲光亮。
“這是……這是……”
域成錮地,一劍破萬法,劍域初見端倪。魏十七“遲了”,是遲了,他已經邁出最後一步,突破劍修的極限,進軍無上劍域。
他並非劍修,亦未曾修煉劍訣,以人妖‘混’血之軀,半途改修狐地藏功,祭煉本命飛劍,成就本命神通,橫空出世,一步跨入劍域,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麵。
戰栗沿著脊梁攀上後腦,褚戈冷汗涔涔,一瞬的恍惚,隻是一瞬,如他有意出手,足以將六陽魁首斬下千百遍。
魏十七以劍拄地,望著燈火閃爍的赤星城,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待我飛升上界,這座城池,就留給秦貞吧。”
聞弦歌而知雅意,褚戈知道他有托孤之意,沉默良久,鄭重道:“秦貞係我之徒,我必護得她一世平安。”
魏十七微微一笑,道了句:“甚好。”罷,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