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夔無可無不可,他擔心郭臨川獨力難支,又起了交結之心,便偷偷取出如意船塞到他手中,低聲道:“郭兄弟,此物暫借與你,以巽木之氣驅動,或能解一時之困。”
他十指交錯纏繞,結了一個複雜的法訣,如負千鈞重物,緩緩拉開,原本空無一物的掌心間,忽然騰起一團青氣,如火焰般跳躍,變幻不定。丁夔輕輕一揮,那團青氣應手飛出,疾如電光,徑直落在郭臨川的手背上,沒入肌膚,化作一個暗青sè符文又像環往複,渾然一體。
收放如意船的手法並不艱深,幾句話就能清楚,丁夔毫無隱瞞,他並不擔心郭臨川吞沒寶物,那如意船乃是他以丹火在心苗上煉就,相當於本命法寶,從心所要稍一動念,哪怕在千裏之外,也能瞬息收回身邊。不過這些後手,他覺得沒必要告訴郭臨川。
當下郭臨川謝過丁夔,將如意船珍重收好,明珠係於胸口,辭別眾人,劃動手腳向黑龍潭底遊去,一點朦朧的微光消失在深不可測的溝壑中,轉眼被黑暗吞沒。
“他倒一點都不擔心黑龍……”佘玄望著郭臨川遠去的身影,聲嘀咕了一句,覺得難以理解。
丁夔道:“妖四族的神通猶在黑龍之上,他眼下雖然修為低下,遠不及我等,但血脈裏卻沒有畏懼真龍氣息的本能,這一點,我們不及他。不過沒有畏懼往往會失之莽撞,也不是什麼好事。”
“大哥為何如此看重他?因為他有見識,還是因為他出身狐族的緣故?”
“兩者都有一些,不過更重要的是,我覺得他不簡單。”
“不簡單?”
侖掌教的厲害,毋庸多言,一介狐族的傳人,隱瞞出身,拜在昆侖派門下學劍,這不同尋常。孟中流勾結太一宗設局陷害,也被他跑掉了,晏世伯又對他照顧有加,黑龍潭下,他對妖氣又如此敏銳……一樁也許是巧合,這麼多樁事湊在一起,你覺得意味著什麼?”
“他運氣很好?”
丁夔笑了起來,“這背後一定有你我看不透的隱情,即使沒有隱情,單憑他這份運氣,也不能覷。三弟,你這件事雖然辦得魯莽,倒不定是好事!”
佘玄訕訕道:“我知道,以後不會了。”
丁夔點點頭,“知道就好。走吧,我們也分頭出發了!”
妖氣從四麵八方湧來,驚濤駭浪一般,根本無從分辨,正如同沿江河溯流而上,總能找到源頭,而身陷萬丈海底,暗流翻滾,會全然失去方向。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憑借人力一處處尋過去,也委實沒有太好的辦法,不過郭臨川根本沒打算盡心,他本就是給佘玄強拉來充數的,明知某個地方蟄伏著一條危險的黑龍,還貿貿然四處搜尋,未免不智。
丁夔慷慨地把如意船借給他,這讓郭臨川生出一個念頭。
他一個勁地往下潛,無移時工夫,便來到了溝壑的最深處。四下裏是高聳的礁石,如懸崖,如屏障,重重疊疊沒有盡頭,明珠的光亮隻能照出數尺遠,光亮之外,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郭臨川一路摸索著前行,在兩塊巨大的礁石下找到一個隱蔽的角落,正合心意,當即取出棗核大的如意船,用丁夔傳授的法子驅使巽木之氣,現出船身,推開艙門鑽進去,平平躺了下來。
如意船隔絕了冰冷刺骨的潭水,也隔絕了肆虐的妖氣,郭臨川合上眼,放鬆身體,長長舒了口氣。這一方地,暫時是屬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