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玄靈寶丹”非是凡品,每服下一枚,須得溫養數日方可繼續,並非如糖豆般可以盡多盡少吃下肚。碧霞子雖然急於求成,卻也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耐著性子徐徐煉化藥力,每每記起師尊陷於水深火熱中,不知下落,忍不住為之揪心。申元邛察覺她心性有些不穩,有心勸慰幾句,又無從勸起,他猜想九天玄女的境況很不妙,落入合和道人手中,折騰成這副模樣,縱然憑借留下後手脫身,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淪為異物,滅情絕性,殘忍嗜殺。
碧霞子或許不願死心,但九天玄女早已不再是她的師尊了。
申元邛望著碧霞子孜孜不倦修持,目光中閃動著一絲憐憫,不知從何時起,二人的關係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雖然談不上“主客易位”,但申元邛早已不是受其庇護、仰其提攜、聽其安排的未盡塵緣了,不知不覺中,他已將自己擺在碧霞子之上。
再美的佳人,看多了也會倦怠,申元邛起身來到洞外散心,跟清淨子打個招呼,看看天,看看雲,百無聊賴。清淨子琢磨了一陣,從藥囊取出多餘的靈草仙藥,奉與他充當謝禮,一切盡在不言中。申元邛欣然笑納,這些靈草仙藥不是什麼摘下的邊角料,成百近千年的好物,炮製得當,藥力充沛,正好拿來修持“食餌術”。
他在左近山頭兜兜轉轉,拿藥材當零嘴吃,不拘粗細,一路吃一路散心,強忍著苦澀麻木,以莫大的毅力堅持下去。“食餌術”修煉到小成境地,口齒如磨盤,將藥材磨得粉碎,腸胃如碌碡,將藥力軋得涓滴不剩,法力得以不斷壯大,從潺潺細流,彙聚成滔滔大河。這等大補之物,可遇不可求,苦澀歸苦澀,麻木歸麻木,申元邛還是記下了清淨子這個人情。
不知不覺兜到後山,陰風陣陣刮過,草木偃伏,鬼哭狼嚎,申元邛沒由來打了個寒顫,覺得後背涼颼颼的,不是好兆頭。果然,人還是要多曬曬太陽,陽氣足了才舒坦。正尋思間,右臂劍痕一跳,申元邛忽然覺得毛骨悚然,霍地轉過身,隻見一道窈窕的身影躲在樹後,露出半張慘白的臉龐,瞳仁忽漲忽縮,死死盯著自己。
劍痕微微跳動,卻並未激烈示警,九天玄女雖成異類,卻沒有明顯的惡意,申元邛靜靜看了她片刻,咳嗽一聲,打破林間的沉寂,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頓了頓,他開口問道:“能聽懂嗎?能說話嗎?”
九天玄女從樹後慢慢探出身來,神情僵硬,眼眸稍有幾分靈動,胸口微微起伏,口鼻卻全無呼吸。她試探著踏上半步,唇齒微動,刹那間陰風大盛,如無數刀劍劈麵湧來,申元邛不覺皺起眉頭,抬起右手一擋,“陽神劍”落入掌中,將陰風生生逼住,水汽凝結為冰霜,窸窸窣窣落下。
九天玄女眸中閃過一絲光華,不退反進,小心翼翼又踏上半步,喉嚨口“咯咯”作響,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