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子捋起袖子為他布菜,隨口說起胡魁鬥遣貼身侍女月牙兒送來食盒,提醒他們凶宅鬧鬼之事,她輕描淡寫,申元邛也沒有放在心上,隻顧吃菜喝酒。碧霞子是吸風飲露的仙女,他抵擋不住口腹之欲的誘惑,胃口好得出奇,將一桌酒席吃得幹幹淨淨,摸著肚皮心滿意足。
碧霞子命夏分將殘羹冷炙收去,陪著申元邛飲茶消食。月光如水,從庭院照進廳堂,從夢想照進現世,申元邛沉默片刻,良有感慨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原本打算韜光養活,出了這茬子事,未必能如意。那作祟的血影,隻怕與血氣老祖有脫不開的關係……”
碧霞子寬慰他道:“那血影並非血氣老祖的親傳弟子,不過學了點皮毛而已,無人在意。郎君不必擔心,抓緊修持即可,早日執拿神劍,斬妖降魔,天下又有哪裏去不得!”
申元邛看了她一眼,二人近在咫尺,碧霞子並未掩飾容貌,人美如玉,青絲中夾雜著白發,別有一番動人的魅力。他心中有些騷動不安,正待壯著膽子去摸她的小手,右臂劍痕忽然一跳,身不由己站起身來,足不停步,一路往後宅而去。申元邛麵色為之一苦,戀戀不舍望向碧霞子,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一聲歎息。
“凶宅”內作祟的鬼物已掃除幹淨,不留後患,郎君又轉了性子,孜孜不倦修持,那是神劍賜予他的機緣,碧霞子並不羨慕。她心情舒暢,轉頭見夏分神情委頓,沒精打采,有一下沒一下打著瞌睡,像小雞啄米,不覺啞然失笑,命其退下休息。
夜深人靜,四下裏萬籟俱寂,碧霞子仔細尋思了一回,研墨鋪紙,斟酌著開了一張方子,吹幹了壓在桌上,閉目養神。東方漸次發白,門房廚娘都有了動靜,夏分年輕貪睡,直到日上三竿才匆匆趕來,麵色惶恐,生怕被夫人責備。
碧霞子交給她方子並一個錢囊,關照夏分吃過早飯,去藥鋪按方抓藥,每樣若幹,記好賬,從錢囊中支取。夏分見夫人和顏悅色,稍稍放下心來,顧不得腹中饑餒,匆匆叫了一輛馬車,說定價錢,去往城中最大的幾間藥鋪抓藥,一直忙活到午間才回轉別院。
肚子餓得咕咕叫,眼前發黑,總算沒有誤事。夏分交了差事,去後廚胡亂吃點東西充饑,心中有些好奇。適才藥鋪的掌櫃看了方子,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嘴裏雖然沒說什麼,背地裏不知怎麼嘀咕,夏分雖是外行,卻也知道不妥,二十來味,不論君臣佐使,少則五兩,多則一斤,滿滿當當一大包,沒這樣抓藥的。好在都是些尋常藥材,分量雖多,多跑幾處也就湊齊了,夏分恪守本分,不多問,不多看,轉頭就忘,絕不多嘴,在母親跟前都沒有提起半個字。
她吃過很多苦,格外珍惜眼前的一切,生怕因小失大,被主人逐出家門,再次流落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