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海船的規模可以用舉世無雙來形容,船首高高聳起,雕琢成怪獸的模樣,船尾是正方形,有十對船槳,兩隻鐵錨,帆布製成的巨大船帆,仰頭望不到頂。在風平浪靜的時候,每隻槳由四人合劃,全速航行要二百四十人,八十人一班,分三班接替。船的前部有幾十個艙位,供船員輪番歇息,後部有若幹個隔水的大船艙,滿載各色貨物,糧食、柴薪和淡水更是不計其數,足夠維持幾個月的消耗。
吉日吉時,海船揚帆啟航,駛入茫茫大洋。見到遼闊的大海和比大海更遼闊的天空,申元邛心曠神怡,預感到一切都是天注定,命運就此改變,激動之餘,他充滿了不切實際的期待。
海上的日子異常辛苦,沒有新鮮的蔬菜和水果,淡水限量供應,洗澡更是遙不可及的奢望。船員都是一些粗俗之徒,滿口髒話,隨地吐痰,身上散發濃重的汗臭味。他們喜歡聽申元邛講市井雜書,尤其是那些粗俗荒誕的笑話,他們興高采烈聽了又聽,笑了又笑,樂此不疲。
如果曾祖父地下有知,一定會從棺材裏跳出來,吹胡子瞪眼睛,把這個不肖的灰孫子罵個狗血淋頭。其實申元邛肚子裏也有很多雅俗共賞的笑話,即使在士大夫的宴會上,也不失為很好的助興,但這些不受船員的歡迎,每每冷場。申元邛想,這不僅是不讀書不識字的緣故,他們需要一點刺激,這是對海上艱苦生活的一種發泄,粗俗荒誕的笑話恰好迎合了他們的需要。
又過了十來天,海船遇到了大風浪,就像一片葉子在波濤裏翻滾。船員們已經習以為常了,麵不改色心不跳,在傾斜濕滑的甲板上走動,比平地還穩妥。申元邛卻實在受不住,惡心,全身冰涼,手腳發麻,進而劇烈嘔吐,連黃膽水都吐了出來,痛不欲生。張乘運幾次來探望他,寬慰說這是暈船,剛上船的人都這樣,熬過這一關就沒事了。
吐空了胃裏的東西,申元邛全身虛脫,額頭滾燙,整個人昏昏沉沉,病得實在不輕。在睡夢裏,他隱約聽見有人在耳邊吟詩:“落花島中花倒落……落花島中花倒落……”他一向懶於記誦那些晦澀的詩文,但這七個字朗朗上口,隻聽了幾遍就銘記在心,仿佛從小念熟的童謠,經人一提點,就像水一樣流了出來。
到了傍晚時分,申元邛稍稍清醒一些,嘴裏不停念叨這句詩,忖度著落花島是不是確有其地。恰好張乘運和賬房柳先生到船艙來探望,他們熟曆海境,見多識廣,申元邛順勢問起海中有沒有一個地方叫落花島。張乘運搜腸刮肚想了一陣,搖搖頭,開玩笑說:“如果有的話,應該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吧!”
柳先生是讀書人出身,頗有幾分文采,低頭琢磨片刻,隨口說道:“落花島中花倒落,不如用‘垂柳堤畔柳低垂’來對,上句雖然出得絕,勉強還可以對上。”申元邛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島”、“倒”同音,“堤”、“低”同音,果然對得十分工整,如果不是柳先生一語道破,他還真聽不出其中的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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