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吃了個飽,氣機一轉,身心暢快了幾分,然而這些山中猛獸隻頂饑,不頂事,要回複耗去的血氣,須得另想他法。北冥正琢磨之際,忽然心血來潮,似乎有人在耳畔招呼他,聲音細若遊絲,纏繞不去。他縱身躍上樹梢,極目朝東首望去,隻見天與地之間灰蒙蒙一線,側耳傾聽,隱約有澎湃潮聲,若隱若現。北冥稍加琢磨,心下了然,東海波濤接天湧,那是昊天出身之地,定留下了什麼後手,此番逃脫深淵之底,回轉東海故地,亦在情理之中。
深淵三皇中,昊天得道最早,淩駕於儕輩之上,伏嶽北冥為後起,隱隱有聯手之勢,與其分庭抗禮。北冥雖與昊天不睦,時至今日,也沒有旁的選擇,抱團取暖勢在必行,單靠他一人,無法抵擋深淵意誌的侵襲。他拿定主意,駕血光飛遁而去,一路向東,空氣中水汽漸濃鬱,夾雜著海腥氣味,濤聲漸響,海岸陰冷荒涼,四下裏空無一人。
卻聽一人歎息道:“北皇也逃出來了?喪家狗,漏網魚,你我被逼得如此落魄,真是想不到!”
北冥循聲望去,隻見昊天蹲在一塊濕漉漉的礁石上,雙手擱在膝蓋上,手腕垂落,目光遊移,毫無深淵主宰的風範。他並非破罐子破摔,事實上昊天一向不拘小節,放浪形骸,喜怒無常,言談舉止很是隨意,冷不丁讓人難堪。
北冥略一頷首,不冷不熱打了個招呼,問他有何打算。昊天搔了搔後頸,搓下一團泥垢,在指間捏來捏去,漫不經心道:“想好了嗎?有去處嗎?”
北冥沉默片刻,黯然搖了搖頭。深淵雖大,收斂氣息隱姓埋名,固然到處都可藏身,但這跟死去有什麼分別?可以韜光養晦,不能苟延殘喘,唯有重新將深淵意誌封禁於深淵之底,一雪當日之恥,繼續活下去才有意義。
昊天道:“既然無處可去,那就跟我走吧,一人計短二人計長,相互也可有個照應。”
北冥看了他一眼,好奇道:“昊皇有何打算?”
昊天指了指北方的天空,畫了個大圈,含糊其辭道:“往北走,沿途收攏血氣,恢複了元氣再說。”
北冥不覺心中一動,試探道:“昊皇可是要去北方尋求機緣?”
昊天嗤之以鼻,反問道:“你想要尋什麼?”
北冥試探道:“故老相傳,深淵開辟之初,有焚天之火從天而降,神佛隕落,血氣法則由此而生,據說神佛隕落之地正在極北之地,莫不是……”
昊天打斷道:“這種傳聞怎可當真!”
北冥看了他半晌,道:“往北去也好,南邊太熱,西邊太幹,北邊雖然冷了點,契染躲在極北之地煉化南方本命血氣,轉輪投敵,那就先掘了他的根,看他能囂張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