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奎三何鐵頭的血肉毫無吸引力,掘個坑掩埋屍體太麻煩,郭傳鱗幹脆將二人的屍身綁上石塊,遠遠丟入江心喂魚,毀屍滅跡。數個時辰後,亮了,兩岸晨霧繚繞,從船艙向外望去,江心一片迷蒙,看不見屍體,也沒有汙濁的血跡,幹幹淨淨,一了百了。
李七弦安靜地躺在鋪蓋上,鼻息沉沉。這是她自逃亡以來,第一次睡得如此沉,睡得如此香甜,睡得如此安心,有師弟守在一旁,便是塌下來也不怕。
郭傳鱗望著她毫無防備的睡容,心中琢磨著,萬一流沙幫大頭目氣急敗壞,循著鄭何二人的行蹤追上來怎麼辦?華山派五峰五支的峰主長老赤膽忠心,沿途阻截又怎麼辦?琢磨來琢磨去,他突然笑了起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些麻煩都無所謂,如果師父和師兄真的死了,那就讓他來照顧師姐好了。
旭日東升,商船拔篙起錨,扯起風帆順流而下。郭傳鱗去船頭打了一盆水,舒舒服服洗了把臉,眯起眼睛望向昨夜殺人滅口的樹林,眉宇間透出一絲寒意,船老大根本不知道艙內多了個女人,憨憨打了個招呼,扯開嗓子吆喝手下的船夫加緊幹活,趁著好風多趕幾裏路。
風機浪湧,商船左右搖晃,嘎吱嘎吱作響,李七弦被吆喝聲驚醒,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還以為自己在落雁峰,開始新的一。但這些都是她的錯覺,李七弦睜開雙眼四下環顧,過去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她呆了片刻,仿佛意識到什麼,臉色大變,悲從中來。
郭傳鱗端了一盆水進艙,浸濕毛巾,絞幹了遞到她手裏,用慣常的語氣道:“我們在船上,擦把臉提提神,水有點涼。”
“謝……謝謝……”李七弦把毛巾蒙在臉上,哽咽著不出話來,她鼻子酸楚難忍,淚水奪眶而出。
郭傳鱗坐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膀,用力拍了兩下,安慰道:“沒事的,都過去了,有什麼委屈,跟我,我替你做主!”
“我爹……他……他……”她抽泣了良久,斷斷續續講述父親和師兄遇難的經過。
丁茜罹遭飛來橫禍,慘死於落雁峰後山,華山嵩山二派掌門認定是韓兵所為,親率門人一路追蹤,徒勞無功。李一翥帶著徒弟和女兒回到落雁峰十八裏坪,但他們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洪鯤自覺接過了郭傳鱗留下的扁擔和木桶,每日蒙蒙亮就起身,到山頂的寒瀝泉挑水,李七弦則開始刻苦練劍,仿佛換了一個人。
李一翥沒有把太多的情緒表露在臉上,他常常離開落雁峰,三五不回來,與徒弟女兒在一起的時候,話也不多,隻是指點他們劍法,要求近乎苛刻。李七弦察覺到父親有心事,並且他的心事似乎與師弟被擄沒有直接關係,她私下裏三番五次詢問,李一翥什麼都不,問急了就板起麵孔訓斥她一通。
枯燥而沉悶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個月。
這一,李一翥突然把徒弟和女兒叫到身邊,鄭重其事關照他們,收拾行囊,到山下華亭鎮的客棧住一段時間,等他的消息。洪鯤雖然納悶,但他一向聽師父的話,唯唯諾諾滿口答應,李七弦卻覺得哪裏不對勁,一定要問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