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漢當機立斷,左手將老者扛在肩頭,右手抓住郭傳鱗的背心,重重夾在腋下,雙足一蹬翻過高牆,星馳電掣般向城外奔去。郭傳鱗拚命掙紮,那大漢心煩意亂,猛力一夾,郭傳鱗順勢放鬆身體,垂下手足,裝作昏了過去。
韓兵撫著胸口立於牆頭,目送他們消失在夜色中,麵上露出一絲痛苦,雙手顫抖,臉色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嘿,華山派,‘掌劍雙絕’仇諸野……好手段!好厲害!”他竭力壓下胸中翻湧的血氣,緩緩調勻內息。
適才他與仇諸野對了七掌,雖然以“雙撞勁”重創對手,自身受傷也不輕,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挾持郭傳鱗而去。“他這次落入華山派手裏,隻怕是凶多吉少!”韓兵忍不住歎息一聲,覺得心浮氣躁,難以平靜。
關心則亂,他以為自己已經修煉到“得失不縈於懷”的境地,但事到臨頭,竟不能免俗。喊聲四起,火光一片片亮起,驚醒的兵丁從四方聚攏來,將秦宅護得水泄不通,但他們晚了一步,隻發覺韓先生病懨懨地倚在槐樹旁,低頭想著心事,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跡。
那大漢對穀梁城了然於胸,拐彎抹角,竄高伏低,專挑僻靜處藏身,亂哄哄的叛軍直如燈下黑,近在咫尺卻一無所見。出得城去,眼前是空曠的丘陵山河,那大漢深吸一口氣,潑開雙腿一氣奔出數十裏,他內功精湛,氣脈悠長,雖肩負一人腋夾一人,步履絲毫不亂。
沿著劍河奔了十餘丈,樹蔭下停了一架馬車,那大漢鬆了口氣,徐徐放慢腳步。車把式苦著一張馬臉迎上前來,叫了聲“師父”,瞥見他肩頭的灰衣老者,嚇了一大跳。那大漢奔走大半夜,勢如奔馬,顛簸亦如奔馬,仇諸野業已被顛醒,哼哼了幾聲,有氣無力道:“子,別傻站著,扶老夫一把!”他恢複了幾分元氣,至少能囫圇話了。
車把式忙接過仇諸野,半扶半抱,將他心翼翼安放在車上。一個明媚少女探出頭來,眼珠骨碌碌一轉,道了聲:“爹爹辛苦了!”那大漢“嗯”了一聲,將郭傳鱗甩到車上,急躁不安,一連聲催促道:“快走快走,城裏鬧大了,一亮,叛軍就要追上來了!”
那車把式返身跳上車轅,抖動韁繩,趕著馬車沿劍河而下。行了大半個時辰,繞過一個淺灘,車把式“籲籲”勒住馬匹,那大漢跳下車,抱起仇諸野一路奔下河堤,送上一艘漁船,叮囑了幾句,漁船揚起風帆順流而下,轉眼就消失在沙汀後。
玉兔西墜,夜色漸淡,邊蒙蒙亮,穀梁城方向隱隱傳來馬蹄聲,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那大漢回到馬車上,目光落在郭傳鱗身上,忍不住冷哼一聲,甕聲甕氣道:“這回是糗大了,又惹得人不消停,背後嚼舌頭!”
那少女吐吐舌頭,低笑道:“嚼舌頭就嚼舌頭,身正不怕影子斜,再了,秦姊姊的開口相求,就算掌門也要賣個麵子……”
車把式心急火燎催動馬匹,趕著馬車一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