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前生宿慧(2 / 2)

滄嶺地穴之中,封使君聽寅將軍回報,傷他之人乃是一個年輕的兵卒,體內血氣之盛,比諸妖物亦不遑多讓,但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妖氣,隻是個普通人,煉體有成,離得道尚遠。

煉體有成,離得道尚遠,這九字甚是關鍵,封使君猜想斬傷寅將軍之人,別有師承來曆,雖非修道人一脈,大抵也有千絲萬縷的瓜葛。他聽聞這大梁國中的修道人聚於仙城,扶植凡人門派,供仙城驅使,煉體的法門多半從仙城流出,人類最是護短,打了的惹出老的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到此為止。

封使君安撫了寅將軍幾句,告誡他莫要去息條山尋仇,隨手贈與他一團血胎,命其自去。

血胎乃封使君所煉的“大藥”,一年到頭也不過十餘之數,寅將軍雖斷了一條前爪,有這團血胎補足,並不吃虧。但胸中一口惡氣終究咽不下去,他沒有聽封使君的勸,悄悄喚來一頭狼妖,命他前往息條山,伺機暗算一年輕的兵卒,若能壞其性命,便分與他一半的血胎。

那狼妖甚是狡黠,一聽便知這活不好接,但寅將軍既然開了口,又許以血胎,由不得他回絕。狼妖當麵拍胸脯滿口答應,扭頭尋了幾個兄弟,商議一個穩妥的法子,你一言我一語,車軲轆來車軲轆去,來去,務必要心行事。

郭傳鱗根本不知自己脫手一劍,惹出這許多禍事來。他回到穀梁城秦宅,持弟子禮,服侍韓先生用過黃猄肉,聽他指點兵法劍術,待其熄燈歇息,這才獨自來到後院練劍。

也奇怪,虎妖的血肉堪比靈丹妙藥,令他有脫胎換骨之感,身軀柔韌如鬆,出招迅捷如風,劍法中種種疑難之處,迎刃而解,渾然成。郭傳鱗耍了片刻,忽然心生警惕,若是讓韓先生知曉,他又該如何解釋?連自己都解釋不了的事,如何能令他人相信?大概會被當成妖怪,削成一片片查驗吧!他不知這樣的預感從何而來,但易地而處,無論是趙帥還是韓先生,都不會顧忌他的想法。

亂世人命賤如紙,人是兩腳羊,更不用區區一點情分了。

郭傳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收斂起九成九的靈巧,硬胳膊硬腿,繼續擺出一招招遲疑的劍法,難看得無以複加。他忽然發覺自己很有偽裝的分,無論是在張癩痢跟前扮演講義氣的悍卒,在秦氏父女跟前扮演有操守的賊兵,還是在韓先生跟前扮演虛心求教的弟子,都得心應手,不露破綻。那麼,哪個他才是真實的自己呢?

郭傳鱗以劍拄地,若有所思。

青城派的鬆風劍法隻是凡人的武功,郭傳鱗吞噬煉化了寅將軍些許血氣,不過七八日光景,便如同下了數十年苦功,當真離開叛軍闖蕩江湖,也足夠揚名立萬了。不過他並沒有遠走高飛的打算,那日在息條山中,為血氣驅使,一時失控得罪了虎妖,終究是不大不的禍患,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隱隱於野,藏身於叛軍方是上策,韓先生來曆不簡單,他還指望修煉青城派的內功,多學一兩手壓箱底的絕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