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虛名隻是浮雲,周吉以“破諦”神通擊潰方磐,見大局已定,抽身遠遁,悄無聲息沒入風屏穀深處。行不多時,身旁浮現一具若隱若現的身影,如墨暈染,由淡轉濃,增添了數分光彩,卻是一個身材曼妙麵目模糊的魔女,不聲不響,亦步亦趨。
朔風淩厲,大雪紛飛,周吉深吸一口氣,寒氣直入心肺,忽然開口道:“那人在這風屏穀內,留了一道氣息。”
心有靈犀,無須把話透,周吉不願道出那人的名號,一來是心存忌憚,而來也生怕直呼其名,生出感應。那魔女心生好奇,體內魔紋旋生旋滅,凝神窺視良久,卻一無所獲。她思忖一番,低聲道:“聽聞那人遠在南疆,萬水千山,鞭長莫及,區區一道氣息,這一道氣息……”不知怎地,她覺得心中有些發虛,不知該些什麼。
人的名,樹的影,何況周吉隻是那人的一具身外分身,僥幸掙脫了桎梏,借屍還魂,重起爐灶,一步步走到了今日,但要與正主當麵鑼對麵鼓爭一個主次,卻是連念頭都不敢有。但既然投入迦耶門下,就隻能聽其驅使,要他修煉魔功,那就修煉魔功,要他入深淵一戰,那就入深淵一戰,周吉尋思過無數遍,迦耶在下很大的一盤棋,他隻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他還不夠強大,隻能言聽計從,不足以把握自己的命運。
不過他還有最後一條退路,也是唯一的一條退路,至不濟,就回到那人身旁,死心塌地當一具分身,鞍前馬後,任勞任怨。到底,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那麼幾分自信。
周吉步履不停,一路頂風冒雪攀越山嶺,無移時工夫便來到一個洞穴前,左右兩棵黑鬆如神荼、鬱壘,洞內黑黝黝望不真切,透出一股腥臊腐臭的氣息。側耳靜聽,洞穴深處有沉重紊亂的呼吸,呼嚕呼嚕吐血沫的聲響,還有鐵鏈叮當相撞,周吉不覺皺起眉頭,心中猜測著對方的身份,輕輕咳嗽一聲,舉步上前踏入洞中。
雙眸灌注魔氣,黑暗中纖毫畢現,周吉慢慢走了七八步,轉過一個彎,望見一猴頭臥在石上,胸口破開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心髒似被生生剜去,身軀四肢纏繞著鐵鏈,一根根鐵釺刺入筋骨,直插髒腑。原來……那人的氣息,竟留在了一頭鐵猴體內!
周吉從未見過此猴,當日在金母洞內,金符破開頑鐵,靈機點化鐵猴,他早已逃離庭,藏身於魔界,除了古佛迦耶與魔主波旬外,無人知他下落。然而他第一眼望見此猴,心中卻湧起一陣親近,仿佛冥冥隔世的同伴,再度重逢,一見如故。
鐵猴有所感應,費力地隙開眼皮,瞥了他一眼,手腳顫抖,鐵鏈鐵釺叮當作響,心情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