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撒遍西湖都是詩(1 / 1)

最初認識盧文麗,她還是一個愛詩和寫詩的南方少女。《西湖》詩會上,她來了,帶著她的獲獎詩稿,幾分清純,還有幾分稚氣。會議結束後,她陪我們到了紹興,從沈園到蘭亭,都是江南風景絕勝之地。同行的還有公劉和昌耀,不覺已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了。當年昌耀初遇盧文麗,後來遂有了十一枝紅玫瑰的淒婉故事,我是很為此事感動的。後來我和文麗在北京的會麵,是她以記者身份約我訪談,是關於朦朧詩的,算來也有十多年了。我知道她一直在一家報社工作,寫了許多散文,間或也寫詩。見麵少,彼此還是想念的。

這番的《我對美看得太久——西湖印象詩100》出版,著實令我驚喜。我已有一段時間沒讀文麗的詩了,這次印出來的竟是這麼厚實的一本詩集:一百首形體各異的詩,描寫了一百個景色各異的西湖風景,配以注釋、畫圖以及一百首相關古詩詞,一百幅手繪古裝仕女圖。我以為這是文麗從事創作以來做得非常漂亮、意義也非常深遠的一件事。我熟悉二十年前那個愛詩的江南女孩,如今麵對這本詩集,不由得人們不另眼看待她!

杭州是我心儀的地方,我在許多場合都說過我對杭州的“情有獨鍾”。杭州是屬於詩的,它是詩的城市——唐宋兩朝各出過白居易和蘇東坡兩位傑出的“詩人市長”,他們都為杭州貢獻了美好的詩篇。我以為對於杭州的詮釋,隻宜於用詩,而不宜於用散文,盡管用散文有寫得好的,如張岱——但畢竟杭州是屬於詩的。文麗是詩人,又長期生活在杭州,“我對美看得太久”,一切西湖之美皆深藏於心,而出之以詩,這再自然不過了。

我們到過許多旅遊勝地,聽過許多導遊對當地風景的解說。那些解說,多半是這個像烏龜,那個是“和尚背尼姑”,凡此等等,陳舊且惡俗,談不上文化,更談不上雅致。要把這一套照搬用於杭州,豈不玷汙了西湖的水光山色?現在反過來看盧文麗的“西湖印象詩”,她寫的《林徽因紀念碑》:

你就是那人間的四月天/鏤空的光影透射出輕靈/款款走來,如幸福降臨/攜著清音和朦朧的愛情

什麼是“人間的四月天”,什麼是“朦朧的愛情”,為什麼這首詩用的是章句齊整的新詩格律體?不了解林詩人的詩歌、身世以及她和“新月派”的密切關係的人,斷然寫不出這樣的“解說詞”。這就看出了“西湖印象詩”的不同凡響!我認為,漫遊西湖的人,手持文麗的這份詩的“向導”,獲得的不僅是杭州自然景觀的體認,而且也獲得了一份長久的詩情畫意的熏陶。寫秋瑾也是如此:

西泠橋畔的女子/挑燈看劍的女子——/夏花一般絢爛/秋葉一般靜美

再如著名的《蘇堤春曉》:

期待在春天與你牽手/走過六橋與柳煙/我們將漫步長堤/聞一聞青草的氣息

這裏不僅是景致的欣賞,更是情趣的誘惑與啟迪。

盧文麗的詩是愈來愈成熟了,她一邊走著,一邊欣賞著,一邊吟哦著。一百處不同的景點,一百個對這景點的詩意的詮釋和啟示,而且因景而異地選擇了適宜於內容的詩歌表現形式。這是一番艱難的詩意的尋覓和發現,也是更加艱難的詩情的再闡釋和再創造。這一切,最後經過詩人的工作,把西湖紛繁的美,“定格”在這本詩意的手冊中了。我們應當感謝文麗為此付出的辛勞。

人們都說詩和文學是“無用”的(此話業內的人都知道它的深意),但在盧文麗這裏,詩一下子變得“有用”了——我是在充分肯定《我對美看得太久——西湖印象詩100》的精神價值和詩學價值的前提下,來談這個“有用”的——從實用的角度看,盧文麗的創作提供了一個範例,即詩歌不僅可以出現在書房和客廳,而且也可以出現在旅行者的行囊之中,它可以雅,也可以“俗”。它不僅可以為人提供“詩意的棲居”,也可以為人提供“詩意的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