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5章 9473(下)(2 / 3)

金淇春麵色茫然,說實話,他現在已經有些心亂如麻的感覺了。

“算了,跟你說這些幹嗎?”金鍾銘忽然意興闌珊的搖了搖頭。“本來這段時間憋得難受,想在你頭上出口氣的,可你一個七老八十的人,又出了這種岔子,政治生命也算是到頭了,何必呢我?政治這種東西,可以犯罪,不可以犯錯,你犯了錯栽到我手裏,還有什麼可講的老鄭,包裏東西給我,我就不難為你,檢查下名單就帶走,不耽誤你們開會了。”

鄭進周謹慎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非常配合的把自己那個裝了不少名單的公文包給遞了過來。

另一邊,眼看著對方這麼輕飄飄的轉過頭去不再理會自己,金淇春老先生卻是陡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於是,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是禹柄宇嗎?”

“什麼?”已經開始翻找鄭進周公文包的金鍾銘頭都沒抬。

“是禹柄宇要求你這麼做的對不對?”金淇春像是揪到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焦急的問道。“你能知道名單的事情,然後在這裏等著我,是他給你通風報信的對不對?你們達成了協議,他向你出賣信息,然後再幫你向總統牽線搭橋,條件是你要幫他把我攆走對不對?”

金鍾銘終於麵色古怪的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然後繼續檢查起了手裏的名單。

“鍾銘,你何必呢?這些事情我也可以做的”

金鍾銘懶得理會對方,而是收拾好名單,直接朝外走去,孰料,就在此時,金淇春老先生竟然一把拽住了他。

你別說,勁還挺大。

“前輩,給自己留點體麵吧!”金鍾銘無語至極。

“你也說了,我七老八十的人了,兒子都成了植物人,要是連官位都沒了,那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還可以退休養孫子啊?”金鍾銘煩躁的答道。“我隻說終結你的政治生命,又沒說要至你於死地你就不能好好想一下,真要是惹急了我把這個9473撒出去,那你可就得在大牢裏榮養晚年了!”

“金秘書長,差不多就行了。”一旁的趙允璿部長卻是突然開口勸了一句。“鍾銘這意思還是很到位的”

“是啊,很到位的。”鄭進周也出言勸了一聲。

廢話,當然到位!金鍾銘這意思很明顯,雖然不清楚他要拿這個名單做什麼,但儼然不準備直接亮到太陽底下,而隻要不拿出去送到青天白日之下,那今天的事情就是一個內部的政治追責而已甚至最優的一種可能性,說不定隻限於他金淇春的政治生涯到此為止而已,其他人都是沒問題的。

而果然,在趙允璿部長和鄭進周委員長的提醒下,滿屋子的衣冠禽獸好像忽然活過來了一樣,個個朝著金淇春老先生言辭懇切、情深意長的勸解了起來,甚至有不少人主動上前動手動腳之類的反正,讓金鍾銘一甩手,直接脫身而出。

走出會議室來,金鍾銘和崔岷植全都一言不發,隻是一前一後快步從側門走了出去,並坐進了等候在這個巷口的一輛普普通通現代suv而已。

而隨即,車子就在早已候在這裏的司機操控下緩緩的駛出了忠武路。

“前輩似乎有話要說?”這個時候,金鍾銘才不以為意的開了口。

“咱們現在是要去青瓦台?”崔岷植緊握著手裏的的9473,神色似乎有些渙散。

“是。”金鍾銘回答的非常從容,也非常幹脆。

“你真要拿這個去找總統做交易?”

“對。”

“鍾銘,我在想,既然咱們已經拿到了這麼要緊的東西,為什麼不幹脆直接公之於眾呢?”崔大炮認真的詢問道。“我原本以為這個名單隻是幾百個人,甚至隻有幾十個人,可現在這是9473個人!這種會引起質變的數字和名單,足以讓我們聚攏起足夠的力量!而這樣的話,且不說政府的壓力會不攻自破,我們完全可以直接用這個作為籌碼進行大規模的反擊啊?為什麼還要按照原計劃留一線?還要放過那種嘴臉的人?”

“兩個原因。”金鍾銘若無其事的看了一眼對方。“一個正能量點,一個負能量點,前輩先聽哪個?”

“先,先聽負能量的吧!”說著,崔岷植又一次攥緊了手裏的那個9473。“其實無所謂,隻希望到青瓦台之前你能說服我。”

“負能量的啊前輩聽說過楊乃武與小白菜嗎?”

崔岷植怔了半響,確定對方沒開玩笑以後才點了下頭:“我這個年紀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中國的這些民間經典?改編了幾百回的經典冤案,周星星的《九品芝麻官》這部電影不就是從這裏來的嗎?”

“是,那你知道北宋登州阿雲案嗎?”

“這個就不是很清楚了。”

“其實也是個典型的司法被卷入政治的經典案例,案子很簡單,阿雲是個13歲的女孩,被指賣給了一個又醜又老的男人為妻,於是她心懷不滿,就在結婚前一天的晚上拿著刀子溜過去殺人,結果力氣小,隻砍掉了對方一個手指頭當時王安石和司馬光就這個案子發生過一場著名的司法辯論,前者覺得按照法律如何如何,應該可以算做情有可原,予以輕判,後者堅持認為這是謀殺親夫,需要死刑!先是王安石勝利了,然後阿雲被輕判。然後又過了十幾年,舊黨卷土重來,王安石滾蛋回家,司馬光上台執政,這位司馬先生對當年的事情懷恨在心,就重新找到了那個阿雲,並以謀殺親夫的罪名殺了她。”

“你想說什麼?”崔岷植依舊一頭霧水。

“之前我們在會議室講,韓國是一個威權主義和自由主義混合共存的奇葩國家,而當時我們說這個,其實是在嘲諷金淇春眼裏隻有威權主義而忽視了自由主義,這才落到了現在這個下場,對吧?”

“對,然後呢?”

“然後我們眼裏也不能隻有自由主義而忽略掉這個社會中的威權主義,因為這樣會讓我們陷入到同樣糟糕境地的。”話到這裏,金鍾銘輕笑了一聲。“那兩個案子,給所有的東亞儒家傳統社會留下了一些讓人難以接受卻又不能忽視的經驗和教訓。”

“說來聽聽。”

“第一,能鬥倒威權階級的隻能是威權階級。前麵幫著阿雲洗脫殺夫罪名的是王安石,後麵改判殺了阿雲的是司馬光,阿雲本人做了什麼,合不合法,該不該得到同情毫無意義;楊乃武和小白菜也是,他們的生死根本沒人在乎,決定案件走向的是晚清江南士紳和湘軍督撫的博弈。”

“”

“前輩不要用這種目光看我,我的意思是說,今天我們能夠拿到這個9473並全身而退,是因為有我。”

“這是當然的,我沒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金鍾銘曬笑了一聲。“我是說咱們得感謝樸正熙總統,是他讓我這種有錢人登堂入室,然後和那些當官的一起做韓國人上人的如果今天不是我這個公認的小財閥闖進去拿東西,你信不信這些人當場就能奪回去?”

崔岷植欲言又止。

“這是威權主義下的一種遊戲規則,”金鍾銘繼續笑道。“貴族時代,殺貴族的隻能是貴族;科舉製度完善後,搞倒進士出身官員的隻能是進士出身的官員;而現在這年頭的韓國,想搞一個青瓦台的秘書長,不要求你是個青瓦台首席,你最起碼也得是個財閥!所以,能拿到這個9473是因為有我,想要這個9473發揮作用也需要有我。而名單在前輩你手裏又如何呢,沒我的幫忙,你信不信根本沒媒體敢爆出來?爆出來檢察廳都會說你是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