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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春節，農曆正月初六。
何飛的這一天安排得滿滿的，中午去順義參加中學那幫哥們兒的聚會，下午打算去項磊家，晚上，石卓請客，吃飯、K歌。
項磊初七晚上就要趕去山東，此前，何飛問項磊什麼時候方便見見麵，道個別，項磊就安排在了初六下午。項磊和程雪前一晚剛從長春回來，初六這天去了程雪的北京親戚家做客，說好下午三點半回通州，等何飛聚會結束後趕過來。
何飛打算送些新年禮物，順便讓項磊再回山東時帶些壓歲錢給小宇子，料想項磊不會收錢，於是買了一個電動玩具車，把錢放在了玩具車的後備箱裏。
中午參加的聚會一直鬧到下午三點，仍舊沒有結束的意思，何飛打算提前離開，因此被罰了不少酒。聚會的地方有些偏僻，何飛等了半天沒等到出租車，於是借了哥們兒的摩托車往通州趕去。
項磊在電話裏說，自己也被程雪的親戚灌了酒，他們還不肯早早放人，何飛隻好在項磊的小區門口等著。酒意之下，又冷又困。石卓的電話催了幾遍，何飛說自己趕不上吃飯了，等會兒一起K歌就是了，最好通宵，過年了，瘋他媽的一次也好。
直到晚上六點多，項磊才到家。除了他和程雪兩個人，還有一個二十歲上下的男孩尾隨在他們身後，項磊介紹說，那是程雪弟弟。何飛放下禮物就要離開，項磊看何飛喝了酒，又騎了摩托，就堅持要何飛住下。程雪也在一旁滿臉誠懇地說，何飛可以和她弟弟睡在次臥將就一晚，項磊卻馬上否決了程雪的建議，他說，一個人睡沙發都比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舒服。
“你睡沙發怎麼樣？”項磊定睛看著何飛，一臉央求地征詢何飛的意思。
程雪一定覺得讓客人睡沙發不是待客之道，也不能理解項磊為何這般失禮，馬上接口說：“咱家次臥裏也是雙人床，睡兩個人綽綽有餘，幹嘛睡沙發？”
何飛擺擺手說：“不用不用，摩托車得還回去，完事兒還得回市裏趕場子，石卓他們幾個在市裏聚餐，還訂了一個KTV包房，這都等我倆小時了。”
說著時，何飛已經往門口走去，項磊和程雪跟著送下樓來。
“要不，讓我弟弟睡沙發？何飛，喝了酒還是別騎摩托車了。”程雪一臉誠懇。
“沒事兒，酒勁兒差不多都過去了。我真得回去，哥兒幾個都等急了！”何飛一邊開門禁，一邊回頭說，“我給小家夥兒準備了壓歲錢，在玩具車後備箱裏，讓項磊回山東時給小家夥兒帶回去吧，你倆的酒錢我也給補上了，改天再來討酒喝。”
“哎呀！這怎麼能行！”程雪想轉身回去，這邊何飛卻一直沒有停步，於是程雪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扯了扯身旁的項磊希望他拿個主意，可項磊始終沒話。
何飛跨上摩托車，回頭對項磊二人笑笑說：“我走了。”
項磊忽然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何飛的胳膊說：“還是別走了，一會兒我打電話給石卓說說。你這樣回去，我心裏不踏實。”
“沒事兒，我現在清醒得很！你看我像有問題的樣子嗎？”何飛笑著說。
“項磊你先拉住何飛，我上去一趟。”程雪說著，轉身邁出步子。
何飛說，弟妹，你不用上樓了，我這就走呢。
項磊同時說，何飛，要不我陪你們一起去玩吧。
程雪停在幾米外的地方，緩緩轉過身來。
項磊這就跨上了摩托車後座兒，何飛看見程雪一臉嗔怪地站在那裏，隻好違心地勸說項磊趕緊回去。項磊始終不肯下來，何飛便下了摩托車，一把將項磊拽下車去，推到程雪身邊。
“趕緊回去！”何飛皺起眉頭說。
項磊卻繞過何飛，再次騎到摩托車上，回頭說：“感覺你今天比我多，還是我來開吧！”
“項磊，明天你還回山東嗎？”程雪遠遠地盯住項磊發問。
“當然得回了，後天一大早就有活兒幹。”項磊回道。
“那你今天晚上還能出去玩兒？”程雪又問。
“怎麼不能玩兒？明天晚上的飛機，耽誤不了。”項磊說。
程雪冷冷地哼笑出聲。
何飛走過去，又將項磊拽下車來，兩個人隨即在摩托車邊拉扯起來。
項磊問道：“你什麼意思？嫌棄我？以後你們一起玩兒都不帶我了？”
何飛反問：“以後有的是機會，幹嘛非得今天湊這個熱鬧？”
項磊回說：“我都一個多月沒見石卓了！”
何飛笑道：“你丫就這麼想他？我替你轉告一聲，成不？”
冷不防，程雪走過來跨上摩托車後座兒，對何飛說：“何飛，我也走，你捎我一段兒，我不擔心你喝了酒還開摩托車。我們走！”
何飛站在原地苦笑，心裏罵道：這他媽叫什麼事兒啊！
何飛不再理會項磊，轉而對程雪說：“弟妹，你盡管放心，今天我不會帶走丫的，你下來，我還有事兒，得抓點兒緊！”
程雪這便下了摩托車，何飛急忙跨上去，發動了引擎。
項磊眼疾手快，再次抓住何飛的袖口，急急地說：“等我啊。”何飛狠心撥開項磊的手，鬆開離合，加了油門，總算脫身而去。
何飛忍不住從觀後鏡裏看了項磊一眼，嗯，他是失望的。
他和他的老婆開始爭論著什麼。
鏡子裏，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何飛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何飛去順義還摩托車。這個晚上，通州到順義的路上，人影車影都不多。太多個相互隔離的瞬間，何飛覺得，自己似乎和這個世界失去了關聯。何飛把油門加到極限，手，握得生疼。無法抑止的眼淚逆風飛向耳後，隨即，在發絲中結成細冰。
程雪建議何飛和她弟弟睡一張床時，項磊居然緊張成那樣，想到那一幕，何飛忍俊不禁。他是怕何飛已然變成隨時可能猥褻青澀男孩的色狼了，還是怕他的小舅子會用青春的身體引誘何飛呢？
明天，如何繼續呢？何飛寧願沒有明天。如果遭遇一場車禍，多好！
現在，醉酒駕駛，情緒失控，極速飆車，安全禁忌統統冒犯了，何飛總預感下一秒就會無限期清淨下去，刻薄的人生戛然而止，無休止的絕望就此終結。可掌控這一切的混蛋好像還沒有欣賞夠何飛的落魄，他仍然慷慨，為何飛送出了下一個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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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飛在順義街頭等出租車時，項磊來了電話。
“在哪兒呢？”項磊問。
“順義。剛還了摩托車，正打算回市裏找石卓他們去呢！”
“沒開車吧？”項磊又問。
“沒有，正等出租車呢。”
何飛找到石卓時，看到項磊居然也在。
“吵架了吧？”何飛問他。
“沒怎麼吵。我要是沒出來，估計這會兒正吵著呢！”
“你這樣，下回我還敢再去你家麼？你媳婦兒估計都恨死我了。”何飛無奈笑笑。
“不會，她倒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他們真的安排了通宵，中途還有人打電話叫來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孩。何飛朝項磊看了一眼，然後走出包房。不知道，現在的他還能否意會。
項磊緊跟著走出來，在何飛身後說：“我們先走吧！”
“我就是這意思。你明天就走，別跟媳婦兒鬧那麼僵，我送你回去。”何飛說。
然後兩人向石卓他們道了別，喝了兩杯罰酒，這就提前離開了。
“知道今天得喝不少，就沒開車，咱倆先回去取車，我再去送你。”何飛說。
“還是別開車了，我這心裏好不容易才踏實下來。”項磊說。
“行吧。那就打輛車，我就不過去了。”
何飛伸手攔車，一輛出租車靠右減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