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哪個狗日的丟了槍?(1 / 2)

在古老的京城,一個沒有星星沒有月的深夜,愛槍的譚白虎竟然在五一支行門口的一堆破報紙裏撿到了一把中國造的五四式手槍!

起初,這個小保安也以為是天方夜譚,炸著膽兒也不敢信這槍是真的,因為,他曾經在北京玩具市場上瞧見並買了一把類似的仿真槍。可在家鄉的縣武裝部當過幾天民兵的他,屏住呼吸,忍住心跳,顫栗著雙手卸下子彈夾的時候,他差點兒魂飛魄散!那子彈沉甸甸、滑溜溜、金光閃亮的,一顆顆地退下來,整整有五顆,跟他過去在農村用過的,一模一樣,一丁點兒也不含糊!

他狠勁兒地掐掐大腿,那痛感有如呼吸一樣真實,蔌地疼到了心底。此情此景,咋樣兒琢磨,咋樣兒確信不是做夢!

“槍!哪個狗日的丟了槍?!”

譚白虎想喊。這聲音如果喊出來,一準兒像狂風呼嘯裏的辣辣蛄叫,是顫栗的,是吭奮的,是生命之中的最強音。但是,他張了瘦嘴巴,卻沒喊出聲,本能一般地以做賊似的敏捷,把子彈重新上夾,推夾入槍,再把手槍用破報紙重新包裹起來,一下子塞進自己的懷裏。那沉甸甸的鐵家夥立刻落到肚皮上,被腰間那條花五塊錢買來的假金利來皮帶撐住了。當鐵家夥觸及自己肚皮的刹那,那涼冰冰的感覺,不禁讓他在驚喜之餘依然倒吸了幾口涼氣。

私藏槍械就是犯罪,要被判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這是中國的法律。雖然譚白虎現在的最高學曆依然是花五百塊錢從形跡可疑分子手裏買來的大專文憑,雖然他實際上依然隻有初中文化,但是,對於喜歡讀一切閑書、喜歡對啥子(地方話,意為:什麼)事情都瞎琢磨一氣的他來說,對現在行為的後果,依然心如明鏡一般地清楚。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譚白虎的老毛病。這毛病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樣,咋樣兒改也改不了。這毛病發展到暗戀女人方麵,就更是登峰造極、不可救藥了:明明曉得作為一行之長的美女龔梅,從地位、從模樣、從學曆、從金錢,從無論那個方麵都屬於天鵝一類,可他這無論咋瞧、無論咋比,都隻能算個癩蛤蟆的支行小保安,卻偏偏總想著有朝一日能親自吃一口天鵝肉,哪怕一口也行!

走進五一支行營業大廳晶瑩剔透的玻璃門,譚白虎的心髒依然無法抑製地狂跳著。這時,一個黑影在冷不丁兒之間風一樣地從樓梯上飄下來,驚得心緒未平的他險些失足跌坐在豪華的大理石地麵上。就在他的呼吸幾乎停滯的節骨眼兒上(注:地方話,意為:關鍵時刻),卻聽到了他熟悉、也迷戀著的女聲:

“小譚?是你值班?”

這熟悉的女聲像一針強心劑滋潤了譚白虎的心田,讓他終於緩過氣來。他的舌頭受強刺激的打擊,依然不會打彎,就結結巴巴地支吾著:“龔行(注:業內習慣於把龔行長叫為龔行,有親切及尊敬之意)!這麼晚了,您為啥子才下班呀?”

龔梅風一樣地飄到玻璃門前,玻璃門裏映出的是她宛如清波中水草一般婀娜的身段,浮現的是她像晶瑩剔透的白玉一樣迷人的瓜子臉,閃爍的是她如同秋水一樣幽深的大大的杏眼。她小小的紅唇輕啟,用天籟一般的聲音先笑,然後再道:“工業部那五億存款,要跑!今兒晚上,速發銀行馬行長競請財司務施司長吃飯去了!”

“速發銀行這一撮(注:地方話,意為:大吃),不是明擺著要挖咱們的牆腳嗎!?”譚白虎做出憂國憂民狀。

“我不趕過去陪吃陪喝,嗆他們一杠子(注:地方話,意為:搗亂),不行呀!”

一個“陪”字飄進耳朵,隻當是一個“暖”字鑽進心窩兒,譚白虎撿槍的驚恐頓然之間飛入了九霄雲外,舌頭也利索起來。他受寵若驚地恭維道:“咱行都靠您啦,您沒日沒夜的,可太辛苦啦。”見美女行長飄飄速去沒有停留的樣子,也沒有被自己言語打動的跡象,譚白虎又上前一步,諂笑道:“這麼晚回家,康處長不會有啥子意見吧?如果他有啥子不相信您的地方,趕明兒我作證!”

美女行長聽小保安在此時、以此種方式提到了自己的老公老康,氣就不打一處來。她的細眉不自覺地揚起來,秋水一樣的杏眼中也泛起無限的哀怨。她沒說話,隻是瞪了眼前的小保安一眼,就從他主動打開的玻璃門那裏,風一樣地飄出去,直飄到那輛白色的本田轎車前,才對跟過來伺候著她從車位裏倒車的譚白虎支應了一聲:“今兒,行裏行外的,沒什麼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