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一定會這樣回答,柳折言無奈地搖了搖頭,忽然投視線在窗外。外麵有幾聲喧鬧的嘈雜聲,將屋子裏的氛圍都衝得煙消雲散。婧昭還沒反應,隻聽外麵的人大喊了兩聲“不要攔老子,都給我滾一邊去”,然後就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來人三大五粗的身子,一臉的風塵,因為怒氣,兩束胡子上下搖晃,說不出的滑稽。婧昭睨了眼淡淡地含笑看他,直到李表發著愣終於反應了過來,直了她的鼻子“哇哇”大叫,卻偏偏是什麼話也說不出。
婧昭沒好氣的看著他,故意拉長了語調:“怎麼了,跟班,見了老大這麼沒個禮貌?”
李表大大地喘了一口氣,這一嚇反而讓他忘了來這裏的目的,呆呆地來回打量著婧昭和柳折言,也不知道他那大大的腦袋裏想的是什麼,忽然憋了個通紅,急匆匆地轉身就要走:“不好意思,打擾了……”
婧昭一個眼神示意,硬是讓藺浮將他給拎了回來。
李表一臉鬱悶地看著婧昭,神色間有些別扭。婧昭略帶威脅地眯了眯眼,笑眯眯道:“跟班,你都在想些什麼呢?”李表偷偷咽了口口水,小聲哼哼道:“婧……厄,老大有興致來找柳文相敘……敘舊,老子……不是,小的不好打擾。”難道是他以為她和柳折言在做苟且之事?婧昭險些嗆到了口水,好不容易緩過,直接往李表後腦勺就是一下。李表吃痛,但不敢發怒,隻能眨巴眨巴眼睛苦水盡往肚子裏流。
柳折言好笑地看著這一幕,雖然也有些尷尬,也斂了神色問:“李將軍,來找我有什麼事?”
李表一拍腦袋這才想起自己是有“要事”,憤憤道:“我就是想請文相允許我帶兵殺敵,這蘇允那小子完全不在道上,隻知道和鬼方兵幹瞪眼睛管個屁用!老子如果出馬,肯定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婧昭在一旁抬了嘴眼看著這個大言不慚的人,突然想起她似乎每次看到他,這個武夫都是在喊打喊殺的。她清了清喉嚨,滿臉戲謔:“跟班,你真有那麼厲害麼?”李表被她一激,果然轉過了注意,直嗬喝道:“當然!”婧昭似笑非笑:“真的?”李表答:“真的!”婧昭的語調又長了些:“果真?”李表微微已經有些鬱悶:“果真!”好在婧昭沒有繼續追問,末了,隻是淡淡了應了聲:“哦。”
這樣一攪和,李表早已經沒有剛才衝進來是的衝動了,隻是看著柳折言,等他的發落。
柳折言微微一笑,忽然拿起了放在一邊的劍,問:“李將軍,你認為行兵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麼?”李表想都沒想,接口道:“當然是取勝了,把對方打個一根毛都不剩。”柳折言對他的話卻是不置一詞,顧自道:“不過我認為,行兵打仗,更重要的應該是守住百姓。”李表輕輕地“哼”了聲:“守住百姓?打不贏守什麼百姓?”柳折言淡聲道:“如果為了戰勝而消耗太多兵力,那麼請問李將軍,等更多的鬼方軍到達這裏,我們該用什麼去防守?”李表被問得一愣,訥訥地想了半晌,那大腦袋硬是向不出回答的話。
婧昭懶懶地打了個嗬欠,安慰道:“好了好了,跟班,說不過這位文相大人也是正常的,你還是多想想怎麼把城給守好才對嘛。”
李表臉色不好看,但他雖然魯莽,畢竟還是聽得進道理的人,同柳折言告了辭,一臉不鬱地退了出去。
遠遠聽到他昂首闊步離開的腳步聲,柳折言無奈地搖了搖頭,忽然看到婧昭在一邊正默默地看著他,一時也有幾分不自在:“婧兒,怎麼了?”
“你——一直一個人守在這裏的嗎?”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所以才會疲憊。沒有人可以分擔,所以連李表大鬧的這種小事也需要他親自處理。也許那些武夫的確很難讓人擺平,但他這樣所有的事都擔上難道就不會累的麼。婧昭直直地看著他,視線忽然微微地開始漫散。第一次這樣真切地感受到,這個男人是真的變了,真的同原來在書院一起求學時截然不同了。柳折言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一時沉默,婧昭忽然又是巧然微笑的神色,道:“我也是,這有什麼好說的。婧昭冒昧突然到訪,不知道文相可否給安排個住處。”
“就這裏吧。”
“啊?”婧昭沒有回神,柳折言已經自己走了出去。他的背影落在眼裏顯得有幾分寂寞,婧昭這樣淡淡地看著,卻沒有挽留。身邊過了一陣風,當她回眸的時候,原本在旁邊的藺浮也已經沒了去向。
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稍稍出神,最後還是在那堆滿文書的桌邊坐下。他毫不避諱地將這些東西留下,是在表現對她的信任嗎?嘴角一抹自嘲的弧度,她緩緩打開,醉眼落在上麵的文字上,微微蹙起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