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竹跟著春梅走得氣喘籲籲,直到小腿兒都酸疼了,才到達主廳。倒不是殷竹認得這裏,而且那廳門外牌匾上,寫著好大兩個“主廳”二字,想不認得都不行。
殷竹爹大鬥不識兩個,但是殷竹娘卻是念過書的。殷竹的記憶中,她娘常年是臥在病床上的,她三四歲的時候,殷竹娘便捧著書,帶著殷竹細細地讀,時間長了,殷竹也便認了幾個字。
殷竹跟著春梅進了廳裏,廳裏也沒什麼人侍候。柳子賀精神頭濟,坐在那兒昏昏欲睡,柳王氏寒著臉,眼睛在柳子賀和柳君竹身上來回掃視。
殷竹呆呆地站在那兒,柳王氏眼睛一瞪,那春梅又走過去踹了殷竹一腳,道:“老爺夫人麵前哪兒有你站著回話的份兒,還不給跪下!”
殷竹本就乏力,這一踹差點兒沒趴下,膝蓋磕在地上生疼生疼,眼眶一下就紅了。柳君竹看著又氣又心疼,狠狠瞪了一眼春梅,春梅見了連忙低著頭又趕緊站回柳王氏身後。
“老爺,就是這丫頭。一見就不是什麼好出身的孩子,家裏也不能平白無故養個來路不明的閑人,我說的不在理麼?”
柳王氏特意抬高了嗓門說話,柳子賀本就頭昏腦脹的,聽了更是煩躁不已。這府裏是沒一天安生日子可過,當下便溫怒道:“這家裏何時輪到我做主過?擺這一場子為的是哪般,做的是給誰看?!”
柳君竹見自己爹爹是真生氣了,趕緊抓住機會,走過去拉起殷竹,回頭道:“雖說這家裏一向沒我爺倆說話的份兒,但今天這丫頭我是要定了。我帶進來的人莫名其妙給轟了出去,不知道的人以後怕是要以為這柳府改姓王了。”
柳君竹話裏行間暗指柳王氏囂張跋扈不給柳家人好日子過,柳王氏心中雖氣卻一時拿不出話來反駁。柳王氏出身名門大家,不論暗裏如何表麵上是要麵子的。若柳家的事兒真變成笑話,自己也必定會變成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柳子賀的態度今天總算是強硬了一把,無論柳王氏如何糾纏都不肯退讓一步。柳君竹是柳家長子,現年也有十六歲了,現在不給挺挺裏子麵子,那今後還不要過他這樣的日子?
“小娃兒,你抬頭我看看。你叫什麼名字?”
殷竹愣著神兒,柳君竹暗裏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反應過來這位大老爺是在同自己說話。
“我叫殷竹。”
殷竹說話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卻麵色卻都變了。反應最激烈的莫屬柳王氏不可,以前那小妾名中就帶一竹字,後來孩子生下來之後,柳子賀為了奠念那個女人非要給孩子起名叫柳君竹,鬧得柳王氏從此之後連見到種在府裏的青竹都覺得刺眼得慌。現在又來了一個竹!這不是存心叫她不舒服麼!
柳君竹雖名末帶竹,但柳王氏一直稱他君兒,就是不願意提起那要命的竹字。柳子賀愣愣地看著殷竹髒兮兮的小臉,仿佛要從上麵看出些什麼。柳王氏在旁冷眼瞧著,嘲笑道:“怎的?您還想從這娃娃身上找出點兒跟那個女人相似的地方來?”
柳王氏是出於心中不快的諷刺,柳子賀卻一下清醒過來。心中苦笑道:“是了,那孩子當年跟她娘一起死了。況且這娃娃看著年歲明顯也不對。我真真兒是魔症了。”
最後柳子賀一錘定音,讓柳君竹房裏將殷竹收了,帶回去做丫鬟也好做書童也罷。柳王氏本來是想著自己磨纏一番柳子賀定會隨了自己的願,才提出讓他出來做主。結果沒成想柳子賀來了這麼一出,當下冷哼一聲便拂袖離去。
“老爺是腦子被打壞了不成?!”柳王氏回房的路上,泄憤一般恨恨道。
“夫人,奴婢覺得,是不是看那小蹄子名中帶竹,勾起老爺的傷心事兒啦?”春梅跟在柳王氏身邊時日已久,柳王氏的脾性摸得也差不多通透了。先下便撿著自己想著可能的跟柳王氏嘟囔道。
柳王氏之前氣大了沒多想,現下聽春梅一說便越來越覺得有可能。
“哼!留下也好。留下了我才好擺弄。”
可憐的殷竹就這麼被柳王氏惦記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