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風輕輕的,春日午後的陽光好溫暖,在靜靜的庭院樹下,塋兒問白恕:“‘緣’是什麼?”

“你我的相遇便是一場緣。”脫口而出的答案讓白恕暗自有些吃驚。這樣的陽光,這樣的安寧,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回答,和白恕記憶中的那個午後有些重疊。他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女孩,似是在等著什麼。

“那緣可真是件好東西。”塋兒甜甜地笑了。

“是嗎。”她們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白恕輕呼了一口氣,對自己忽然湧起的回憶感到些許的慌亂。

原以為談話會就此結束,誰知道女孩沉默了一陣後又問:“那,緣生又是為了什麼呢?”

心中的一角再次被觸動,白恕猛地抬起頭來,眼中帶著試探和一閃而過的激動:“緣生自然是為了緣滅,就如同花開為了凋謝……”

是你嗎?她果然就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那我們的緣份也會有滅的一天麼?”女孩忽然著急起來。

果然還是弄錯了麼?

望著女孩焦急的表情,白恕卻掩不住眼中的失望:“是的,天下間一切的事物都有盡頭。你我的緣分也是一樣。”

女孩噘起了小嘴,很是失落。白恕如往常那般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她小小的腦袋,柔軟的頭發就像初生雛鳥的絨毛一般可愛。女孩很快就恢複了笑容:“沒有關係,花兒凋謝了還會再開啊。和白恕大人的緣分即便滅了,也會再生吧?”她嘻嘻笑著,再沒給白恕解釋的機會,蹦蹦跳跳地躍下台階,推開院子的小木門跑了出去。

白恕望著塋兒快樂的背影遠去,身後傳來老樹精枯啞的聲音:“可是,即便同一根藤上的花還會再開,卻也不再是今日的那朵啦。你說是不是,白恕?”

白恕垂下頭繼續翻看膝上的經書,卻再也無法集中精神。

竹影斑駁,風中傳來淡淡花香。塋兒忽然停住步子指著前方大叫:“別動!”

男孩嚇了一跳,驀地轉身,右手丟掉樹枝按在劍柄之上,緊張地說道:“什……什麼人!”

塋兒顧不上理睬他,衝上前一把便將男孩推到一邊。男孩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好不容易站定,望著塋兒道:“你……你是人是妖?”

“廢話!”塋兒沒好氣地說。她輕手輕腳地撥開粗竹下堆積的草葉,從裏麵露出一個孩童般高矮的白繭,她問道,“繭兒,你還好麼?”

白繭微微晃了晃,從裏麵傳出一個低若蚊吟的聲音來:“你……你快把這人趕走……還有,你……你……你不要和我說話!快,快把葉子蓋好,蓋好……呀,那個人看到我了!”

“噢!”塋兒果真開始采拾竹葉,想將白繭重新遮蓋起來。

男孩的神情更是緊張,說道:“蝴蝶……蝴蝶精麼?”

“不知道啊。”塋兒說,“繭兒太膽小了,自結繭那年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了,就是不肯從繭裏出來。我也不知道它是蝴蝶精還是蛾精。”

“它……它果然是個害人的妖精!你也是妖吧?”男孩拔出手中的長劍指著塋兒道,“我……我乃昆侖……”

“你別光顧著說話,也來幫忙啊。”

“為……為什麼我要來幫個妖精……”男孩口中嘀嘀咕咕,卻還是收起了劍,走上前來,“就這樣子用樹葉遮著,有多明顯啊。我要不是看這裏鼓鼓地突出好大一塊,哪會想去戳它。”

“那你說怎麼辦?”

“不如埋到土裏去吧。”

“那不要把它給悶死了?”

“那……咱們把它搬到那個土坑裏去吧,再用泥土樹枝什麼的遮上一遮,保準瞧不大出來。”

“不知道繭兒同不同意。”塋兒顯得有些猶豫。

“那你快問問它啊。”

“它不喜歡別人搭理它。”

“那……那叫什麼妖精啊。”男孩嘀咕道,“又不吃人,又不愛說話,還不要別人理它,若妖精們個個像它這般,我豈不是沒了除妖的理由?”正自發呆間,忽然傳來塋兒的聲音:

“你在說些什麼呢?快來幫忙啊!”

卻見她一捋袖子,露出兩條藕般的小胳膊,開始搬那大繭。男孩奇道:“它同意了麼?”

“不管它。反正繭兒不敢生氣的。”

兩個孩子一頭一尾地把大繭搬到土溝之中,又給它抹上了厚厚的泥土和草葉,使得它與身後的土溝顯得渾然一體。待得一切忙妥,兩人均是出了一身的臭汗,累得氣喘籲籲。

塋兒很是高興,道:“咱們快些走吧,繭兒討厭別人盯著它看。”

兩人走遠了一些,男孩問:“它是在裏麵修煉妖法嗎?”

“怎麼會呢?”塋兒道,“彤大人說他認識繭兒的時候,它還隻是條青蟲。生性怯懦自卑,遇到困難時總是先放棄,與人爭執時總是先退讓,不從堅持自己的想法,凡事都往壞處想,也不喜歡旁人的勸導。後來它開始結繭,然後就再也不想出來了。這一輩子它隻想當隻繭,將自己團團圍住,不理會任何事物。”

“妖怪當成這樣,也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