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快步上前，半跪在病床前，雙手緊抓著病床的邊緣，由於太過用力，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道：“明霄大哥，我來看你了。”
蘇羽跟著上前幾步，打量起這個男人，微卷的煙灰色的頭發，配合著蔚藍的眼睛，很是俊美！隻是臉上帶著一絲不正常的灰敗之色，由於常年臥床，盡管受到了很精心的照顧，四肢的肌肉也已經微微有些萎縮，處於完全癱瘓的狀態，隻有頭部能輕微轉動。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像，到了最後，卻突然出現了瑕疵，不禁讓人扼腕痛惜。
蘇羽對他很是佩服。能練到體術十五級，當真是天資卓絕之人。身為一個武者，筋脈盡斷，癱瘓在床那麼久，一生已經無望，卻能保持這樣一個安然的心態，笑對絕望的人生。蘇羽自問，他做不到。明霄強大的不僅僅是他的體魄，更是他的心理。
“這位是……”明霄看著蘇羽，笑問道。
怕莫離又說出什麼“主人”之類的話，蘇羽搶先回答道：“我叫蘇羽，是莫離，哦，也就是你們口中的明飛的愛人。”
明霄了然地笑了，通透的眼睛裏帶著一絲看透世情的安然和智慧。他輕聲道：“抱歉，蘇先生，您能回避一下嗎？我有話想和明飛單獨聊一聊。”
蘇羽臉一紅，他隻顧著擔心莫離，所以想也沒想就跟上來了。卻忽略了兩人久別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要聊，自己杵在這裏，還真不方便。他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個，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聊。”說完，逃似地離開的營帳。背後，似乎還能聽見明霄的輕笑聲。
“明飛，你真的決定了？”明霄收斂了笑容，看著眼前人望向蘇羽離開的方向，眼底不自覺地流露出的關切與愛慕的神色，輕聲問道。
“恩。”莫離重重地一點頭。
“哪怕，最後的結局和明瑞一樣，也不後悔？”
一聽到這個名字，莫離身形微顫，扶著床邊的手緊了緊。他抬起頭，望著明霄，眼睛裏一片坦然和決絕：“即使那樣，我也不後悔。”
明霄閉上眼睛，笑道：“那……我祝福你們。”
“你的身體……怎麼惡化的那麼厲害？”莫離看著他剛剛說了幾句話，臉上已經露出了疲憊之色，擔憂道。
“……藥物反噬，比我想象中來的要快。”明霄睜開了眼，眼睛裏帶著一絲憂色，看著莫離，問道，“你的身體狀況，他知道嗎？”
莫離沉默地搖搖頭，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明霄歎了口氣，再次閉上了眼睛，輕聲道：“不談這些了，給我講講你離開訓練營以後的遭遇吧。”
“好。”
…………
蘇羽站在門外，等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莫離終於出來了。隻是神色肅穆，臉上帶著一絲悲哀無力之感。他趕忙迎了上去，握住莫離冰冷的手，輕聲問道：“明霄呢？”
“他已經睡了。您能陪我走走嗎？”
“好。”
戈壁的晚上風很大，吹起的沙石打在臉上，向刀割一樣的疼。蘇羽卻顧不上這些，他看著坐在地上，把頭深埋在自己膝蓋中的莫離，隻覺得心疼。
“有什麼話就說不來，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裏，我會一直陪著你。”蘇羽陪著坐下來，撫摸著莫離僵直的後背，勸慰道。
許久，莫離抬起頭，望著頭頂上璀璨的星空，茫然道：“我隻是，不知道阿卡斯未來的路該怎麼走。一直以來，明霄他，不僅僅是一個可以信賴的決策者，更是阿卡斯一族的精神領袖，是阿卡斯人的信仰。他是阿卡斯一族千百年來才能出一位的能衝擊體術十六級的天才人物，是整個族群的希望所在。若是這一次明霄大哥倒下了，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族人們是否還有勇氣去反抗迦南家族的□□，還是自暴自棄，徹底淪為任人驅使的奴隸。我親眼看著局勢慢慢惡化，卻什麼也不能做。”
莫離雙手抱著頭，一臉的痛苦無措。
蘇羽緊緊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安撫道：“這不是你的錯，不要把一切全背在自己身上。”
“你不知道，阿卡斯星有多少人在期冀著，在盼望著，在祈禱著，明霄大哥能好起來，繼續帶領他們走出絕境。若是……若是他真的倒下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絕望，失去生活的勇氣。若是沒有了抗爭的信念，那阿卡斯一族，就徹底完了。莉莎、嘉虎那些小一輩的孩子會一次一次重蹈我們的覆轍，永遠沒有出路。”
蘇羽看著莫離現在的樣子，心中一疼。若是地球聯邦淪為阿卡斯的境地……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那種情況。蘇羽越發能理解莫離的心情。那種眼睜睜地看著族人淪入絕境卻無能為力的心情……
愣了一會，蘇羽輕聲道：“也許，我能……試著救他。”
莫離猛然抬起頭，眼神很亮，盯著蘇羽，像是絕望已久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希望。他帶著不敢置信的期冀和忐忑，顫聲問道：“真的？”
“我隻能說，會盡力而為。”
在明霄的配合下，蘇羽揮退了營房內所有的人，甚至連莫離也沒留下。他看著眼瞼微垂的明霄，感受到他身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之色，略一沉思。他之前從莫離口中了解到，明霄是因為衝擊十六級體術壁障失敗導致全身筋脈盡斷，喪失了行動能力。而這種傷勢，正好在生命精華的治療範圍內。所以，他才會主動請纓，想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