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能相遇相知的,都是一種緣分。兒女就像那藤上的花,生下他也就生下牽掛。為父為母是命裏的緣,做兒做女是夢中的緣,苦也是緣、甜也是緣、分也是緣、合也是緣;也許我與兒子王靜今生今世的父子緣分,是前世修來的吧!

記得在30年前,在我們湘西老屋的院牆下,有一棵兒子親手種下的臘梅樹。如今已枝繁葉茂,每當嚴冬來臨,庭院裏處處彌漫著臘梅花的芳香……

《湖南日報》、《湖南廣播電視報》、《長沙晚報》等許多報刊采訪報道兒子的相關事跡:“他出生在湘西一個普通教師家庭,當過民辦教師、縣委宣傳部幹事、湖南電視台的編輯、記者,現從事專業編劇導演工作。1998年評聘為國家一級導演,多次榮獲國內外大獎……”這些報道往往都隻是停留在光鮮亮麗的一麵,其坎坷人生經曆卻鮮為人知。還有人說,兒子這幾年踩了狗屎走了運,其實,從他走過的道路來看,這些成績的得來並非偶然。

“一出生就挨餓,一上學就停課,一畢業就失業!”這句話才是對兒子的真實寫照。王靜出生在三年困難時期,國家連續遭受著自然災害,物資十分匱乏,人們生活很苦,當時社會上流傳著這樣的順口溜:“糧食部門吃得飽,供銷部門吃得好,隻有當教師的拿著錢滿街跑,什麼也買不到。”我和他母親都是普通教師,常年在外地教學,兒子隻得跟著婆婆(湘西人管叫祖母為“婆婆”)住在農村,每餐隻能靠公共食堂的二兩米飯維持小生命。兒子每天口裏念的就是“婆婆三兩,麻子二兩。”(王靜幼年小名叫“王麻子”,這是湘西的風俗習慣,據說是如果把孩子的小名取得越醜就越好養活)那時兒童玩具什麼也沒有,隻是把小木椅放倒,上麵蓋一塊尿片,他坐在上麵,模仿司機轉動“方向盤”,不斷地喝著:“笛笛!笛笛!”一次他和婆婆去看了一場木偶戲,回來後就獨自剪上幾個小紙人,拿尿片作幕布,神氣十足地舉著紙人,咿裏哇啦的演“戲”,當然唯一能“買票”喝彩的觀眾就是婆婆。上幼兒園後,婆婆每天去飲食店門前排隊,好不容易才能給他買來一個米糕,等送到園裏,他卻往往趁老師不注意時偷偷跑到外麵玩去了。體弱多病的婆婆幾次因尋找他累得吐了血。每當婆婆責怪時,他卻說:“我上街看馬馬,自己會回家,你不要找我呀!”剛上小學時,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在大搜查中,發現家裏做煤油瓶塞的舊報紙上印有偉人頭像,因而一家之主的我被打成現行反革命,開除公職,發配農村勞動改造。兒子因此被迫輟學,跟隨我這個倒黴的父親下了農村。為了減輕家裏負擔,八歲的他每天都要到離家十多裏的山裏砍上一大捆粗柴,回來後又到附近撿一擔毛柴。他砍柴利落,捆得緊紮整齊,鄉民們都誇他能幹。沒多長時間,房前屋後的柴草都碼滿了。有空時,他就下河撈蝦或采摘野果,賣了錢補貼家用。一次麥收時,他和一群孩子跟在大人們後麵拾麥穗,突然一隻大腳踩住他的小手,大聲嗬斥:“小反革命,你……”他抬頭一看,原來是生產隊一個貧農出身的中年漢子正以冷森森的眼光盯著他。他懂得不能給父親惹麻紗事,隻能將這侮辱埋在心底。一次生產隊放假,我上山砍柴,回來時一不留神,連人帶柴摔下路坎,左腳嚴重挫傷,又沒錢醫治,隻能躺在床上。兒子做完家務後,就守護在身邊不斷為我揉搓受傷的腳關節,我呢也趁此機會給他講起《水滸傳》、《三國演義》、《聊齋誌異》等名著裏的故事,他每次都聽得如醉如癡,從那時起,他開始受到了文學的啟蒙教育。

那時,作為黑五類的我,日不能出隊,夜不能出戶。賣點家裏的蔬菜水果換點錢都要兒子去做。

一次偶然的機會,縣文工團卻看上了他。記得是一個姓肖的指導員上門跟我做工作,要招他去劇團當小學員,每月還有十八元的工資。這在當時來說無疑是天上掉下的大餡餅,但我怎麼也不同意,就對兒子說:“不要看重眼前蠅頭小利,人生百年,也不過有限的三萬來天。既然生命有限,財富更是有限,大家隻不過是上帝賜予財富的臨時保管員,既然來到人間,就要活得有意義,你年紀尚小,腳下的路還很長,今後不管幹什麼事都需要文化,隻要我還有一口氣,一定送你念完小學、上中學,有機會還要讀大學。”第二年,通過我原來同事的關係,又把他送進了學校。為了趕上原來的班級,他就直接跳讀五年級。雖然中斷了一年學習,但他聽課專心,學習刻苦,每次考試都沒有掉隊。升入中學後,他更加勤奮學習,考試排隊,總是名列前茅。在體育活動中他也有一股拚命勁,在學區運動會上,他連奪800米和1500米賽跑兩項冠軍。在校辦工廠勞動,把他分到翻砂車間,他心靈手巧又肯鑽研,翻出的零件質量高,速度又快,在數百名師生中首屈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