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一直是一個備受爭議的人。是他首先宣布:“上帝死了!”,給後世帶來了深遠的影響。可以說,沒有尼采,就沒有我們現在的世界。他嚴肅地思考人類和人生,認真看待友情和親情,卻在死後被篡改成了一個狂熱的法西斯主義者。戰爭的陰雲散去後,人們也開始重新認識這位偉大的思想家,真正接觸他那可貴的思想和熾熱的心靈。
讓我們真正地走近他,感受他那讓人熱血沸騰的富有生命力的哲學吧!
少年時代的尼采
1844年10月15日,在普魯士接近萊比錫的小鎮洛肯,一個小男孩在一個叫卡爾·路德維希的鄉村牧師家出生了。這一天正巧是普魯士國王的生日,因此路德維希夫婦都很高興,不過,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小男孩日後的聲名可能比普魯士國王還要大。他的名字--尼采將會被銘刻在人類的記憶中。關於自己的出生,尼采後來回憶道:“無論如何,我選在這一天出生,有一個很大的好處,在整個童年時期,我的生日就是舉國歡慶的日子。”
尼采的父親是路德派虔誠的教徒,就在離家不遠的教區當牧師。他為人善良,愛好文藝,對幼年的尼采影響很深,不幸的是,由於身體孱弱,在尼采5歲時,這位慈愛的父親就去世了。禍不單行,幾個月後,尼采剛滿兩歲的弟弟約瑟夫又夭折了。親人接連不斷的去世,給尼采幼小的心靈帶來了巨大的傷痛。他就像一棵剛剛發芽的樹苗,還沒有充分地得到陽光和雨露的滋潤,就感受到了人生的悲慘和無奈。從此,他幼年的快樂生活被打亂了,他本來就脆弱的心變得更加敏感、憂鬱,這也鑄成了他日後鬱鬱寡歡的性格。後來他曾回憶道:“在我早年的生涯裏,我已經見過許多悲痛和苦難,所以全然不像孩子那樣天真爛漫、無憂無慮……從童年起,我就尋求孤獨,喜歡躲在無人打擾的地方。這往往是在大自然的自由殿堂裏,我在那裏找到了真實的快樂。”
少年時,尼采的身體很不好,經常生病,眼睛又近視,而且,他的性格也很孤僻。在學校裏,除了偶爾和性格開朗的妹妹伊莉莎白做遊戲、溜冰、遊泳外,尼采幾乎沒有和別的小夥伴玩耍過幾次。平常的時候,他總是躲開其他的同學,獨自抱著一本厚厚的《聖經》閱讀,還經常冥思苦想,因此同學們在背後都稱他為“小牧師”。
但尼采並不是一個枯燥刻板的人,相反他十分熱愛音樂和文學。他在瑙堡上小學時,母親還帶他去結識了一些當地的音樂家,他們的學識和才華使小尼采開闊了眼界,加深了他對音樂的理解和感悟。除此之外,他還愛寫詩歌,經常創作一些憂傷而優美的詩。
尼采幼年的經曆和愛好對他以後的哲學事業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關於這一點,他青少年時代的一個朋友曾說:“他基本的特點是憂鬱,從童年時起他就喜歡獨處和深思,他心地善良而深沉。雖然還是個孩子,他當時就已經在思考許多大多數與他同齡的孩子們從不去注意的問題了。他從不做任何未經思考過的事情,而且不論他做什麼事情都有明確的目標和充分的理由。此外,謙虛和知恩也是他的兩個主要特點。”
求學時代
14歲時,尼采進入了普夫達中學。這所學校的課程以古典教育為主,而且以訓練嚴格出名。這所學校有著輝煌的曆史,因為它曾培養了不少著名人物,比如詩人和戲劇作家諾瓦尼斯、哲學家和愛國者費希特、語言學家和研究莎士比亞的學者施萊格爾等人,他們早年都曾在這裏接受教育。
尼采在這個時期對希臘神話產生了強烈的興趣,他還計劃與同學賓德共同完成一部關於普羅米修斯的戲劇,並著手收集了希臘神話中關於普羅米修斯的大量資料,他雄心勃勃地說:“我們要盡量寫得絢麗多彩、栩栩如生、動人心弦,總之,要寫得驚人。”除了對希臘和拉丁文化感興趣外,尼采還認識到研究德意誌的古典作品、學習曆史和地理以及外國文化也是非常重要的。在普夫達中學,他認真研究了德國的古典哲學和古典文學,同時也用心閱讀了席勒、歌德、賀德林、拜倫、莎士比亞和盧梭的作品,在這些人當中,他對賀德林、莎士比亞和盧梭最為崇拜。
也是在這個時期,尼采開始對基督教的清規戒律產生了厭倦的情緒。1862年4月,尼采發表了他的第一篇哲學短論《命運和曆史》。在這本書中,尼采對基督教所宣揚的上帝的存在、靈魂不朽、《聖經》的權威、神靈的教義等內容都表達出了自己初步的懷疑,他說:“我們現在甚至都不知道人類自身是否僅僅是整個宇宙、整個進化過程中的一個階段或一個時期,也不知道人類是不是上帝的主觀表現形式……人類自身是一種手段呢?還是一個結局?”從此以後,他對上帝這個偶像越來越不相信了,對神的思考也越來越深入了。
伴隨著對上帝的懷疑,尼采的哲學思想也開始在大腦中萌芽,他開始相信自由對人類自身的發展有著很重要的影響,他在給朋友賓德的文章中說:“絕對的意誌自由和獨立的命運會使一個人臻於完美的境地,而宿命的原則卻使人成為喪失自我的機械人。”
這個時候的尼采,不光是在思考這些深奧的哲學問題,他逐漸地對人生的意義和人生的幸福有了自己的看法。1863年,他在給姑媽的一封信中說:“慰藉你心靈、美化你生活的是你內心的祝福而不是外在的恩惠,那些物質小利都是微不足道瞬息就會失去的。”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尼采就打定主意不去過一般世俗人所過的所謂快樂平庸的生活,他要追求一種精神上的快樂。
在即將從普夫達學校畢業時,尼采為自己確立了未來的事業方向,他在後來的自傳簡曆中寫道:“為了未來的求學,我給自己提出了一個明確的原則,抑製自己興趣廣泛卻一知半解的傾向,培養自己對某一專業的興趣並且探索它的最深奧的秘密。“所以,他決定放棄從事他所熱愛的藝術的想法,而立誌去研究語言學。
從普夫達中學領到畢業證後,尼采與朋友保羅·杜森在家鄉瑙堡快樂地玩了半個月,然後又到萊茵地區去度假。過完生日後,他乘船去了波恩,在那裏他又開始了他的大學生活。
與叔本華的“相遇”
1864年,尼采和他的朋友杜森進入波恩大學攻讀神學和古典語言學,但第一學期結束,他便不再學習神學了。造成尼采轉變的原因之一可能是閱讀了神學家大衛·斯特勞斯所著的《耶穌的生平》一書,這對當時年輕的尼采產生了極大震撼。
1865年,他敬愛的古典語言學老師裏奇爾到萊比錫大學任教,尼采也隨之到了那裏。這年晚秋的某一天,是一個對尼采一生影響巨大的日子。因為在這一天,他“邂逅”了叔本華。那一天,尼采閑來無事,在萊比錫的街頭閑逛。這時候,他看見了一家舊書店,於是,尼采信步走了進去,在書架的一個偏僻角落裏看到了一本書--《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書出版於1819年,作者是叔本華,尼采隨手翻開,誰知一看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隨後他迫不及待地將這本書抱在胸口趕回家中。後來他曾對這件事回憶道:“回到家後,我便靠在沙發上讀起了剛剛得到的那本珍貴的書,我開始讓那本有力但沉悶的天才之作占據我的心。書裏的每一行都發出了超脫、否定與超然的呼聲。我看到了一麵極為深刻地反映了整個世界、生活和我內心的鏡子。”
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裏,尼采每天淩晨2點上床,6時起床,完全沉浸在這本書中,心中充滿神經質的激動。他覺得叔本華好像專門為他寫了這本書一樣。在讀完叔本華的《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之後,尼采在給母親和妹妹的信中這樣寫道:“我知道生活中含有苦難,我們越是想享受生活的一切,也就越會成為生活的奴隸。所以我們都拋棄生活中的享樂並實行節製,對自己縮衣節食,對他人則寬容仁愛,正是因為我們憐憫那些在受苦受難的人們啊!”
那時,尼采非常困惑:為什麼像叔本華那樣的天才會被現世所拋棄,他偉大的著作為何隻在書架的偏僻角落才找得到?不過從此,叔本華成了這個青年心中的偶像,尼采在以後也被認為是叔本華唯意誌論的繼承者。
自從讀了叔本華的第一本書之後,尼采又把叔本華的其他著作仔細地從頭至尾閱讀了幾遍。與每一位思想探索者一樣,尼采在前輩的行列中找到了一位知己,而這位知己又激勵著他去繼續探索前人沒有走完的路。雖然尼采在早期的著作中,對叔本華的著作充滿了讚譽之辭,但在他後期的著作中這種讚美就漸漸地消失了,而且甚至走上了與這位精神導師相反的道路。叔本華是站在否定生命立場上的思想家,而尼采在後期的學說中則是肯定了生命,他主張去戰勝人生的痛苦,完成人生的意義。
軍旅生涯
坦率地說,尼采的軍旅生涯並不是那麼成功的。由於身體的孱弱,他的每一次服役沒有真正到期就半途而廢了。但是,這些短暫的從軍生涯豐富了尼采的人生經曆,在一定程度上也給他的一些哲學思想帶來了啟示。
普魯士為了統一德國,給德國資本主義提供一個迅速發展的環境而與奧地利爆發了普奧戰爭。戰爭開始後,普魯士的許多青年紛紛應征入伍,尼采也無心在校聽課了,他甚至比其他一些人更迫切地希望從軍,因為他認為:“當祖國進入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在家裏坐著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情。”於是,尼采便成了德國應征入伍的年輕人中的一員。
1867年,尼采到瑙堡的炮兵部隊服役。剛進這個部隊裏,新兵每天除半小時午飯外,要從早晨7點訓練到晚上6點,由於尼采身體差,上級給了他特殊照顧,讓他享受每天住在家裏的待遇。所以,每天晚上他都可以自由學習。他曾說:“即使我回家時筋疲力盡,渾身汗水,可隻要一看到桌上洛德送的叔本華的照片,我就感到了寬慰。”
就在尼采刻苦訓練、躊躇滿誌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他在一次訓練時,不慎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胸部肌肉被嚴重拉傷了。那天,劇烈的疼痛曾兩度使尼采昏迷過去。他在病床上躺了10天,軍醫為他動了手術。
雖然在軍中,尼采的學術研究卻並沒有停止。他的身體剛一複原,便又開始了學術工作。這時候,他開始寫作第一篇哲學論文--《康德以來的目的論》。在這篇文章中,尼采以康德為起點,對康德以來的各種目的論學說進行了全麵的歸納。他認為,雖然世界上生命形式種類很多,使人難以相信它們都是演變的結果,但也沒有必要去假設自然現象背後有什麼預先安排好的計劃。
尼采從瑙堡炮兵部隊退役後,又重新回到了萊比錫大學,在萊比錫大學他發表了關於語言學的演說,受到了師生們的好評。由於他語言學功底非常紮實,工作又認真刻苦,所以萊比錫大學的不少人,都認為他在語言學上必定會有所作為、成就一番事業。尼采也決心刻苦奮鬥,為的是將來能在萊比錫大學當上一名講師。
1870年,尼采又入伍了。這一時期,北德意誌聯邦進一步把德國境內所有的諸侯國統一起來,為德國資本主義的發展掃清障礙。而當時的法蘭西帝國卻不希望德國強大起來,他們想以戰爭來阻止德國的統一,限製德國的發展,同時還可以轉移自己國內的矛盾。於是,普魯士和法蘭西的戰爭終於不可避免地爆發了。
這一年的秋天,尼采在受過一些簡單的護理訓練後被派往前線救護傷員。他和朋友坐火車一直走了兩天,才到達了前線。一路上,他親眼目睹了戰爭造成的可怕結果。這一切大大改變了他以前對於戰爭的看法。他在給瓦格納的信中說:“我乘坐的是一節破舊的運牲口的車廂,有六個重傷員。我一個人整天和他們在一起,給他們包紮,護理他們。這些傷員有的子彈穿過了他們的骨髓,骨頭被打碎了,有的人四處負傷,還有的人皮肉都腐爛了。現在看來,當時我能從那些腐爛的臭氣中幸存下來,並且居然還能睡得著,吃得下飯,真是個奇跡。“這些可怕的感覺使尼采對戰爭產生了反感的情緒。雖然德國在戰場上節節勝利,但尼采對戰爭的厭惡程度越來越深了。他在給朋友戈斯多夫的信中說:“我很擔心我們將來的文化情況,我認為現在普魯士對一切文明國家是一種非常危險的形勢。”普法兩國的戰爭,以及雙方大量人員的死傷,使尼采越來越覺得人類的戰爭很難理解,同時也加深了他認為德國文化是一種野蠻無知文化的看法。
普法戰爭最終以法國戰敗投降、普魯士國王到巴黎凡爾賽宮加冕而結束了,尼采非常鄙夷地認為普魯士國王的舉動是一個浮誇而庸俗的行為。當全德國人都陷於愛國主義的激動時,尼采卻帶著厭惡的心情在一旁冷眼旁觀。後來,尼采在自傳裏對普法戰爭中勝利的德國進行了嚴肅而冷靜地批評,他說:“德國文化沒有意義,沒有實質,沒有目標,隻不過是所謂的‘公共輿論’。再沒有比這更壞的謬見,以為德國軍事勝利乃是教育文化的成功或以為這樣就比法國文化還優越。”
雖然尼采很討厭這場戰爭,但他卻被凱旋的普魯士軍隊的威武雄壯而打動了。他感到,最高最強的生命意誌並不表現在可憐的生存競爭當中,而是表現在作戰的意誌當中,表現在權力和優勢的意誌當中。他把這種意誌歸結為一個“要”字,要戰鬥,要權力,要超過一切的權力。這就是人最本質的東西,是生命的意義,是意誌的價值。所有這些內容都是尼采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