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便如此,林海也不敢問幼子昨晚到底如何,心道左右他父子二人大難不死,已是天大的造化,管他是哪路神仙出手相助,隻日後初一十五過年過節多燒些香火也就罷了。
然而不想做爹的如此涼薄忘恩負義,後宅裏做兒子的卻是知恩圖報得很。
林海這裏甫一進門,教主便將一幅畫像舉著送到了林海眼前,而後一拉林海衣袖,便神神秘秘低聲說道——“父親,兒子昨日見到先祖了!”
“胡說!”
林海難得斥責幼子,如今卻也忍不住了,然而未等他斥責出長篇大論來,教主便已經將他按在了椅子上,指天頓地一本正經說道,“難不成兒子還會在這種事情上誑您不成?”
說著亦不管林海麵色如何,便自顧自說道,“父親有所不知,因夜裏安靜,兒子原本每晚都要偷偷溜出兩個時辰在花園假山上打坐練功。昨晚兒子見父親獨自一人入園來,本淘氣打算嚇嚇父親,卻不想發現刺客亦尾隨父親進來,後來父親與那刺客爭鬥,兒子雖人小力薄,但亦有心助力。
“說來還要請父親恕罪,兒子不孝,當時本是存了必死的心思——我隻當那時刺他一下,趁他分神使父親脫身,兒子若是當時死了亦心甘情願!
“誰知一劍刺過去,兒子手上不知怎麼就有了力氣,恍惚間看見一神仙樣的男子扶著兒子,而那刺客竟也好似豆腐做的一般,兒子並未覺得用力,他就死了。
“當時兒子一心牽掛父親,亦未及細想,事後昏昏沉沉隻一心想睡,更是無暇顧及這許多,卻還是今早上來到父親書房方才想起來,兒子前兩年曾在父親房裏見過那人畫像,先兒子也忘了那人是誰,及至找出來看了款識,方才恍然大悟,昨晚竟是咱家先祖顯靈,救了咱們父子二人!”
教主信馬由韁地胡說一通,然而語畢將畫像往林海身旁桌上一放,麵上卻是一副坦坦蕩蕩的正經模樣。
而且這方世界鬼神之說亦是平常,早在黛玉小時候,府中就曾來過兩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僧道,胡言亂語隻說此女不得見外人,否則便要如何雲雲,因而如今教主所言也不算出奇,再者林海心中原本便有些猜測,所以此時縱然心中還有疑慮,然而其實亦信了八、九分。
及至林海仔細看了桌上自家先祖的畫像,又看了一眼幼子,便更是將心裏僅存的一兩分疑慮也散去了。
原來教主嫌棄這肉身癡肥,入世之後便不肯如這肉身原主一般胡吃海塞,兼之日夜鍛體修行,因而相較於之前糯米團子一般的形象,教主如今之容貌已是堪稱改天換地——雖因年紀尚幼,一時還顯不出畫像上那等勾魂攝魄的魅力,然而五官卻是與那畫上之人已經有幾分相似了。
因此林海隻低頭想了一會兒,便全盤接受了幼子的說辭,“如此說來,倒真是先祖顯聖助了我兒一臂之力,救了你我父子二人性命。”說著伸手將桌上畫像拿了起來,一麵端詳,一麵笑道,“也無怪我兒能得先祖現身相助,這世上之人,有人生來肖父,有人生來肖母,偶爾幾個隨了祖父母亦算平常——隻唯獨到了我兒這裏卻是出奇!
“當日你母親與我說要為你尋個武教習,為父心中就存了疑,因從你祖父那一輩起,我們林家便少有尚武之人。若非這一回因我們舉家南遷之故,大肆整理了一回舊庫,恐怕闔家上下都記不起來還有幾箱子兵器存著了,也早忘了我們林家當年乃是以武起家。
“再說你這容貌,汝之生母當年姿色雖豔麗,不過卻是杏眼圓鼻,而為父五官亦是平常,汝之相貌不但不隨生身父母,且看遍上下幾代,你誰也不像,今日若不是讓你找出這幅畫像來,為父卻都忘了家裏還曾出過先祖這樣一個神仙樣的人物了。
“卻說起來,為父年少輕狂時荒誕不羈,當年偶然見著此畫,還曾妄言世間不能有此絕色,為了這‘大不敬’之罪,當初還被你祖父施家法打了幾棍。
“然而如今看來,當年確是為父‘孤陋寡聞’了,誰曾想過血脈相承,我兒有朝一日竟然也要長成這般模樣,真不知是福是禍。”未知端底,卻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