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寶元年,玄宗在任三十載,勵精圖治,力保天下太平,國運昌盛。經曆過武後稱帝、太平韋氏亂政之後的唐朝在此時早已恢複了繁榮景象,皇族勢力均衡,除了太子一脈穩居東宮倍享殊榮,壽王李瑁因王妃楊氏玉環被依旨搬往太真宮替先皇後祈福、從而額外得到玄宗指婚加封等恩賜之外,皇族子孫並無過份張揚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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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唐宮。
長生殿內,龍涎香在鼎爐上方如遊絮繚繞,襯得一旁懸掛的太真神女之畫像如飛天靈動。
年屆花甲的玄宗帝李隆基閑著黃袍,手捧一副長長卷帛看了片刻,麵含微笑將它放在龍案上。“身為明州刺史這五年,良直可謂勞苦功高,分毫不曾辱沒當年乃父沈翰林之美名。”
玉墀之下立有一文士,年約三十四五,著正四品官服。他規規矩矩彎腰跪下:“謝陛下讚譽。良直身為四品官吏能得麵見陛下述職,已然惶恐萬分。”
“按規製,四品官吏政績本由吏部審核,”玄宗手捋如墨長須,望向玉墀之下的目光裏除了欣賞,還帶著些感慨,“你可知朕為何獨獨召見你麼?”
沈良直微一抬頭,緩緩又垂下頭去:“恕臣愚昧。”
玄宗接過旁邊中年太監遞上來的茗茶,先自抿了一口,方說:“當年太平公主那場宮變之中,你父沈子敘立下了汗馬功勞,朕一直銘記在心。本想擢升其為九卿之一,不料他執意要回祖籍吳興,朕無奈之下也隻好同意。如今他既已不在人世,而你也已經入朝為了官,正為我大唐江山出力獻策,朕也深感欣慰。”
沈良直恭謹伏首:“家父與微臣為大唐為陛下效命乃天經地義,請皇上切勿介懷。”
玄宗點了點頭,微笑了一下,忽而又說:“你此番可曾見過朕的孫兒廣平王麼?那年你進京時還曾與他談論過學問的,如今一晃也是快二十歲的大人了!”
沈良直含笑頜首,“小王爺自小天賦過人,是眾多小王子中最出色的一個。”
玄宗得意揚首,似乎提起這孫兒來,也是禁不住心底的一陣欣喜。他單手捋須下了玉墀,邊斟酌邊思量地說:“你沈家與朕老李家也算是有著過硬的交情,不瞞你說,這孩子比起他爹太子來竟是又聰明英武了幾分,論起文幍武略,又是所有孩子裏最像朕的一個。”他歎了口氣,“如今朝堂雖然平靜,但當年太平韋氏之禍令朕至今仍猶心驚,也是因為這個,朕才遲遲未有替這孫兒在朝中覓親。”
沈良直垂首不語,靜聽著他訴說。
窗外春guang明媚,黃鶯乳燕輕啼。
玄宗凝望窗口片刻,忽然轉身,溫言道:“沈家數代以來皆都風骨不俗,良直又頗得乃父風範,朕已是喜愛欽佩至極。前兩日無意聽說你膝下有一女生得美豔絕倫,性情亦恬淡溫和,且尚未曾婚配,不知朕可有幸與你沈家結下這門姻親?”
他目含期待望著良直,大有樂見兩家晚輩共偕連理之意。
沈良直臉上笑容漸漸僵住,連謝恩也似乎忘了。
太子性子溫敦厚,太子妃也溫婉賢淑,廣平王年少英武,任誰聽到這樣的消息,隻怕都要歡喜得暈過去。可是他的臉上的的確確沒有半點歡喜。
玄宗一臉惑色:“怎麼?”
他勉強緩下神色,彎腰恭身:“承蒙陛下抬愛,良直受寵若驚,於情於理都斷無推拒之理。隻是——”
“隻是什麼?”
“微臣該死!三年前拙刑與臣合離,而後已經帶著小女珍珠離開了沈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