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柳娘有一次把劉飛送來的東西扔掉後,村子裏的村婦們就有些看不過去了。這劉飛長得也是堂堂正正的,在杏花村也能算是數一數二。
而且現在是李大夫的徒弟,將來就是個大夫,配柳娘這個獨身的寡婦可是綽綽有餘啊。
她們紛紛勸說柳娘,讓她接受劉飛的心意,把柳娘氣得當場就冷了臉。村婦們見她打定注意,也不再多言,隻是暗暗想著這女人真奇怪。
劉飛在得知大家的想法後解釋說隻是想報答柳娘的救命之恩,並不是想求娶她。村民們見他坦誠的樣子,也就相信了他,不再多言。
漸漸地,柳娘似乎也想通了,對於劉飛送來的東西不再是通通拒之門外。畢竟她想要在這個村子裏過下去,一直這樣僵持著也不是辦法。
就這樣,兩人保持著一種詭異的聯係。每天天不亮,劉飛就會去幫柳娘院子裏的水缸裝滿水,風雨無阻。
隔上幾天就會從鎮子上帶些東西給她,有時是用的,有時是吃的。但都是放在院子門口,從來不進屋。
除了偶爾幾次柳娘生病了劉飛跟著李大夫出診,其他時候劉飛都不會跟柳娘打照麵。
日子就這樣過著,兩人有時候一年也見不上一麵。劉飛忙碌,柳娘幾乎不太出門,也沒什麼機會會見到麵。
劉飛一直牢記著那晚自己的承諾和柳娘說的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麵前的話,他默默地照顧著柳娘的生活,卻從不出現在她麵前。
李大夫走後,劉飛就成了村子裏唯一的大夫。他收養了一個孤兒當徒弟,把自己學到的東西都教給他,讓李大夫的衣缽能一直傳承下去。
村民們不止一次地給他介紹過姑娘,可都被他拒絕了。在村民們驚訝和不理解的眼神裏,劉飛一直都孤身一人。
他們以為劉飛是因為娶不到柳娘所以一直等著她,畢竟劉飛這些年對柳娘可是照顧得很,就是報答救命之恩也應該夠了吧。
劉飛知道大家的猜測,不過什麼都沒有解釋。他這後半生就是為了還他的債而來,柳娘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等劉飛收養的徒弟阿才已經娶妻生子時,劉飛已經是年過六旬了。年輕時上山采藥多次留下的傷在他年紀大了後開始加倍地發作。
他已經不能上山采藥,不能每天去給柳娘挑水。曾經摔斷的腿在陰天會疼得讓他徹夜難眠。他不再能走遙遠的路去鎮子上賣藥,給柳娘買東西。
每次他想要買什麼,都會讓自己的徒弟去買,再送到柳娘的院子門口。他會囑咐阿才記得每天去給柳娘挑水,看看她有沒有生病。
想想他們住在一個村子裏,雖隔得不算近,可也已經許多年未見了。劉飛回想著這幾十年的日子,眼裏閃過一絲慰藉,以及遺憾。
他也算實現了當時的承諾,一直照顧著柳娘。隻是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讓他心酸又無奈。
又是一年春天,劉飛意識到他已經時日無多了。作為一名大夫,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支撐不了幾天。
躺在病床上時,他把徒弟叫到床前,讓他發誓會一直照顧柳娘,知道柳娘離開人世。
阿才是劉飛一手撫養長大,所以很是鄭重地答應了他的要求。看著床上已經垂危的老人,阿才心裏一陣心酸。
他不明白兩個人這輩子竟然這樣折磨著對方,師父明明是想見那個柳嬸,他從師父的眼神裏就可以看出。
可是卻始終不踏進那個院子,就連出診也是他去。可這麼多年來,師父就連生病了也不忘囑托他去幫柳嬸挑水送東西。
他也有些惱恨柳嬸的狠心,安然地接收著師父的好,卻從不做出一點回應。師父說這是他欠她的,可到底欠了什麼需要用一輩子來還呢?
在劉飛有一次陷入昏迷時,阿才終於忍不住去了那個每天都去的小院,將師父的情況告訴了那個頭發已經花白的婦人柳嬸。
可他沒想到的是柳嬸竟然聽完後無動於衷,徑直轉身回了房。那一刻,他真的為師父感到不值。
阿才沒看到的是他口中狠心的婦人轉身後臉上滑落的淚水。
春末,劉飛最終還是沒撐到夏天,永遠地閉上了眼。一直到最後,他的眼睛都直直地看著門口,可終究還是遺憾地閉上了眼。
按照劉飛的要求,阿才把他埋到了郊外他生前指定的墓,在那墓前原本光禿禿的墓碑上刻上了劉飛之墓四個字。
阿才一家離開後,一個老婦人蹣跚地來到了墓前,愣愣地看著那已經刻上名字的墓碑,忍不住老淚縱橫。
她跪坐在墓前,伸出手,有些顫抖地摸著墓碑上的字,呢喃道:“其實我已經不恨了,這輩子無緣,下輩子你再來照顧我,可好?”
徐徐的春風吹過,墓前的燭火晃了晃,似乎在應著婦人的呢喃。
一個月後,阿才感慨又傷感地將柳嬸埋到了師父旁邊的那座墓裏,看著相鄰的兩座墓,阿才釋然地一笑,師父應該不會再遺憾了吧。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