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清晨終於讓李世強清醒了過來,他是被一個清潔工的掃帚叫醒的,這個清潔工麵無表情,用掃把驅趕著一堆撕下來的大字報。
李世強被大字報完全埋在了裏麵,他呼喊著,“裏麵有人呢”
清潔工還是麵無表情,一掃帚掃到了李世強空虛的嘴巴上。
李世強長歎了一聲,他感覺一個令他熱血沸騰的時代好象被掃帚輕輕一揮,就灰飛煙滅了。他也如同這些被人遺忘的大字報一樣,被人掃出了舞台,變成連手紙也不如的垃圾。
這個13歲的*少年敲開了*組長的大門,他驚訝的看到*組長和女拖拉機手同時穿著衣服,疲憊的摸著眼屎。
常年跟在父親在外配種的李世強,由於公驢老師的啟蒙,在性方麵成熟的程度不亞於小夥子。“你們——”,李世強嘴被驢踢了一樣呆在門口。
“有屁就放”,*組長不耐煩的說。
“飛機還會來嗎”?李世強完全絕望了,他幾乎不抱任何希望,隻是想從*組長這裏尋求一點心靈的慰籍。
“你省省吧,來你娘個頭呀”,*組長點上了一直煙,滿臉茫然的望著窗外。
女拖拉機手胸脯上的紅像章也不見了,臉上的紅暈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用手摸著突然凸起來的肚子,一遍一遍的問組長,“快生了,你得拿個主意呀”。
“要控製好事態的發展,不要給革命群眾留下惡劣的影響”,*組長仍然是滿口的*語言。
“你早早的不控製,娃娃都快生出來了,我怎麼控製”,女拖拉機手都快要哭了。
“那也要把損失降到最低程度”。*組長揮了一下手。
女拖拉機手冷冷的盯著*組長。
*組長突然回過頭來,他發瘋一樣卡著李世強的脖子,“怎麼會這樣呀——”。
女拖拉機手趕緊過來掰開了*組長的手,他摸著李世強發紅發紫的脖子說,“你從那來,就到那去,世道變了”。
驚嚇、茫然、恐懼和饑餓推著李世強,在三和縣城的街道上遊走,他的狼狽程度遠遠超過了當地的一個瘋子。
中午的時候,肚子裏如同狗舔的李世強倒在一個垃圾場裏,他躺在一堆大字報上,太陽照射著他發冷的身體,稍微舒服了一點。兩行冰冷的眼淚從李世強的眼窩裏奪眶而出。
縣城的老瘋子大方的在李世強身邊躺了下來。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就像兩具屍體一樣,直挺挺的對著太陽。
瘋子身上的腐敗氣息比垃圾場還要強烈。李世強也沒有捂鼻子,他心裏清楚,自己身上的氣味也好不了多少。
李世強的態度取得了瘋子的信任。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饅頭,上麵布滿了瘋子的黑手印。一個肥大的虱子爬在上麵。
李世強如同餓狗一樣望著饅頭,瘋子衝他點了點頭。
李世強一把抓過饅頭,塞進了嘴裏。但卻被饅頭噎住了嗓子。他幾乎窒息的向瘋子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瘋子笑了,李世強在瘋子的眼中看到了天真的笑容。
那段時間,所有人的眼睛裏都充滿了仇恨和瘋狂,笑的時候也充滿了刀子。他感覺這樣的笑容好象消失了好多年,突然像個親人一樣又回到了身邊,讓人心裏一暖。
瘋子不慌不忙的找了一個樹枝,掰掉了上麵的葉片,為了讓這個樹枝光滑起來,瘋子用吐沫沾濕了樹棍。
瘋子熟練的用這個樹棍在李世強的嗓子裏一捅。李世強得救了。兩行熱淚流在他的臉頰上。
“你看看”,瘋子對李世強說,“仔細看看我是誰”。
李世強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村長”。
瘋子把李世強緊緊的攬在懷裏。
村長因為掩埋了破壞*分子李要民,被*組長也打成了反革命,還沒有批鬥,他就被嚇瘋了,在三和縣城的革命空隙中流浪。
“我們回家吧,太陽出來了”,村長說,“我等了你大半年”
“我沒臉回家,我砸碎了我老爸的腦殼”,李世強搖了搖頭。
“你爸昨天晚上給我說了,那不是你的錯,”村長認真的說,“我和你爸是最好的朋友”。
村長對李世強說,“世道再怎麼變,他不會為難種田人”。村長擦去了李世強的眼淚,“我回去給你找一頭好叫驢,騎上它配種,方圓50裏的母驢,是你爸給你打下的世界。”
李世強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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