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城也已經開始了血腥大戰。龍浩天手扶牆跺,渾身微顫。他們所在之處,尚且沒有胡人進攻。龍浩天看著遠處絞肉機一般的廝殺,麵色灰白。戰爭,太殘酷了。頃刻之間,陽關城城牆之下,死屍堆起老高。兩下箭矢如雨,死神的鐮刀每一秒都收割著無數生命。胡人的攻城器械越來越完善,投石車不斷往城牆之上拋擲巨石,雲梯也不斷架上城頭,無數頂著盾牌的胡兵挪近城下,鋼爪不斷被拋上城頭。胡人甚至還建造了多個箭樓,和城內守軍對射。
陶海麵色陰沉,恨聲道:“胡人可惡!一定是知道我們援軍降至,這才要不惜一切代價強攻。”
柴雄則眉頭緊皺,若有所思道:“我怎麼感覺,胡人攻勢雖強,卻不像要拚死破城的樣子。反而是南大營那裏,更加慘烈。”
龍浩天心頭一動,仿佛想到了什麼,卻又撲捉不到具體的事情,隻是極目望向南大營,腦子飛快地思索著:陽關城兵力本來就少,陸無傷是為了有更充足的時間加固岌岌可危的城牆,這才偷偷派兵在連雲山下寨。可以說,南大營就是誘餌,也是扔給敵人的肥肉。數萬大軍隻是為了爭取一點時間。可自從南大營下寨連雲山山腳,胡人並沒有像今天這樣全力進攻過南大營。這其中,必定有不為人知的一麵。
猛然間,龍浩天想起那個微胖的胡人,烏木兒拚死保護的那個胡人。
戰鬥一直持續到日落西山。胡人終於不甘地退卻了,卻並不走遠,竟然在離城一公裏左右的地方搭起了帳篷。而南大營那邊的戰鬥從未停止過,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狀態。
陸俊銘抬頭看了看天色,咬牙對一名將領說道:“周中平、杜友儀,你二人率本部人馬前去接應。天黑之前,不能讓敵軍靠近前寨。待初更時分我鳴金之時,你領前寨所有人馬速速撤到後寨,不可有誤!”
周中平二人領命而去。
陸俊銘急步回帳,連續召來數名將領,一一分撥停當,這才扶額稍歇。
兩軍在南大營前展開了激烈的拚殺。戰線距離南大營最近的地方連半裏都不到。僅僅半天,雙方就已經死傷無數。胡人向前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而漢軍連續半日的苦戰,也已經後繼無力。
陸俊銘看著死咬著的胡人大隊兵馬,太陽穴突突狂跳。等不到初更時分了,陸俊銘霍然起身,厲聲吩咐道:“鳴金!”
“撤!撤!弓箭手,壓住陣腳。”周中平等正在廝殺的將領立刻大聲下令。漢軍又扔下無數屍體,終於和胡人大隊兵馬拉開一點距離,潮水一般退向後寨。而一直死咬漢軍的胡人,竟然放任他們退去,過了許久才有數百騎縱馬快速衝近營寨。而他們手中持著的火把,讓陸俊銘心頭一緊。
龍浩天看到南大營火起的時候,忍不住驚叫出聲。而頃刻之間,半個南大營火勢陡然變大,從幾處火起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陶海和柴雄對視一眼,均有喜色。陶海一拍牆跺,興奮道:“燒得好!燒死他們!陸公子這條計策絕妙啊!哈哈,胡人殺入營寨的人馬越多越好,最好全部被我們燒死!”
龍浩天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上午運糧之時,發現南大營前後兩座營寨之間距離那麼大,原來陸俊銘早有安排。這麼說來,前寨一定事先安排了易燃之物,否則大營不至於這麼快就成了一片火海。
而此時的陸俊銘卻是滿嘴苦澀。他看的真切,進入前寨的胡人僅有一二百人。而這火,也不是自己預先伏下的人馬放的。胡人的大隊兵馬根本沒有進入營寨,全部守在外麵。
南大營兩側,預先埋伏在連雲山山腳的兩部漢軍,一見火起,無不歡欣鼓舞,第一時間掩殺過來。早已守候著的胡人,也立刻迎了上去。借著火光,轟然撞在一起,絞殺起來。
火光衝天,亮如白晝。
陸俊銘隻覺得渾身冰冷。白白毀掉前寨尚且不算什麼,可兩側的伏兵,定然會被全部殲滅。而僅存的後寨,在氣勢如虹的胡人衝擊下,能堅持多久?爹,我對不起您!弟兄們,是我害了你們!
滾燙的淚水從陸俊銘虎目之中奪眶而出,他伸手拉出寶劍。卻被王再興死死摁住:“大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你還有老侯爺的重托在身!我們還有事情要做!你不是說過,要讓青雲軍的大旗,直插草原心髒嗎?身為陸家子孫,這條命是你自己的嗎?你這樣,對得起將性命托付給你的弟兄嗎?還是你怕了,你不敢去草原!”
“不!我敢!我不怕,我不怕!”陸俊銘嘶吼著,雙眼充血,定定地看了眼那熊熊烈火以及火光下刀光劍影中廝殺的弟兄們,轉身麵對一眾將領,幾乎吼叫起來:“走!我們去草原!讓這幫蠻夷嚐嚐家園被毀的滋味!”
眾將轟然相應。火光下,刀劍如雪,衣袂紛飛,一張張堅毅的臉上,全是決絕和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