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may0522:16:57cst2014
公元2002年這個春天,注定是一個憂傷的季節,華夏大地迎來了一場又一場雨水。朦朧的煙雨中,春神的眼淚裏,一條長龍載著無數遊子的思念、離人的憂傷、歸客的喜悅,從江南穿向江北。
這趟1183次列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南北大通道上往返。它見過太多的離別,重逢,驀然回首,和擦肩而過。此時此刻,春寒依然料峭,外麵冷雨綿綿,車廂裏雖然溫暖,卻永遠不能成為遊子的港灣,他們隻是一群過客,車票上箭頭指向的站點,才是他們幸福的彼岸。
除了他,那個臨窗而坐的男子。他已經坐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不聲不響。車廂裏的一切與他無關,他的世界在外麵。這陽春三月亦與他無關,他的季節仍停在冬天。
“這個男人真奇怪,已經這樣呆坐了一整天了。”列車員小心的跟列車長彙報著。這位被評為三八紅旗手的女車長來到男子麵前,喊了聲同誌。男子轉過頭的一瞬間,列車長竟然怔住了。
這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哦,為何他這麼年輕,又那般滄桑,風塵仆仆的麵容裏,仿佛藏著寂寞的故事。而這故事的主題,就在那雙深邃的目光中。
就是這雙眼睛,如一杯盛滿歲月的酒,像一副風霜積澱的畫;在這雙眼睛裏,男人品出的是惆悵,女人讀到的是憂傷。
女車長終於默默的離開了,盡管這素昧平生的男人讓她有些牽掛,她卻止步於他強大的氣場,是的,這是一個謎一般的男人。
這個謎一般的男人又把視線轉移到了窗外,列車一路向北,風物遷移,山河變換,不變的卻是他的心情。當雨水漸漸停止,晚霞透過車窗,映紅他那張精美的臉,他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奈何那笑容竟也如此蕭索,“1183次列車,我們認識整整十年了啊。”
他眉宇間點綴著淡淡的惆悵,目光悠遠,仿佛想起了一些往事,“十年前,我帶著驕傲上路,跟你走出這層層大山,奔向外麵的世界。十年間,我又帶著勝利凱旋,隨你衣錦還鄉,那是多麼的春風得意!”
男子輕輕歎息著,手掌心攤開,一枚八一軍徽閃閃生輝,“可是十年後的今天,我卻是铩羽而歸,過去所有的光榮和燦爛,都將變成他人的嘲笑與冷眼。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啊!”
江明遠啊,江明遠,你的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你用十年時間創造了清貧子弟魚躍龍門的奇跡,又親手毀滅了這奇跡;你用十年的時間,撐起了家族的臉麵,又一巴掌將你的家族打回原形,你有何顏麵見江東父老?
男兒立誌出鄉關,學不成名死不還。埋骨何須桑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這個叫江明遠的男子,低吟著年少時代就奉為人生坐標的詩歌,眼框裏已經淚光點點。
火車還是在他家門口停下了,北江市,我的故鄉,敗軍之將江明遠回來了,你們還會接受我嗎?江明遠走下站台,孤獨的身影淹沒在人群裏。
半年前任職某集團軍偵察營營長時,他剛27周歲。他沒有後台,卻遺傳了祖輩的奮鬥基因,軍校四年成績全優,參加總參合同戰術指揮競賽奪了亞軍,立了二等功。
畢業時軍校特授予他上尉軍銜,六年時間坐上了正營位子,正被人羨慕嫉妒恨的時候,卻被部隊一腳踢開,轉業到了地方。曆史再一次證明了那句話:爬的越高,摔的越慘。
長途汽車穿過北江市市區,往南江方向開著。他的家鄉南江,建區以來就在國務院扶貧辦掛著號,六十萬南江人頭上的貧困帽子到今天還戴著,經濟水平在北江市倒數第一。好男不娶南江女,好女不找南江漢,這句話在江明遠中學時代就廣為流傳,以至於他到外地都不敢自稱是南江人。
南江區委書記李誌光,人民給他起了個外號“李四光”,說他能把全區的官位賣光,把全區的財政敗光,把看中的女人扒光,把反對他的人整光。
區長王長劍又叫“王二小”,第一小是因為他一米六的身高;另一個則有些桃色,也不知道誰傳的,說他那器官尺寸小,有人說是王長劍的情人——區政府招待所經理夏玉梅,還有人說是王長劍的老婆。江明遠覺得都不可信,也許是有人故意敗壞區長大人的形象呢。
緊隨李四光和王二小身後的是”無法“、”違紀“、”胡逮“、”亂檢“、”瞎判“五大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