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地震幸存者災後的感受
在看過這次汶川地震之後,回憶起當年的情景。這裏麵沒有巧妙的構思,隻有樸實的文字和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
地震有感
5.12汶川大地震打開了塵封在我心中30年的記憶,心情一直不能平靜,1976年的7.28唐山大地震的情景曆曆在目,於是產生了一種要把這些回憶寫出來的衝動,由於時間的久遠,對一些事情發生的時間和空間記得不是那麼準確,但是對於所發生的事情卻記憶清晰。
我所在的漢沽農場距震中唐山僅80公裏,與豐南縣交界。那場災難奪去了農場2千多人的生命。我因為在27號下午下班後從我蹲點的生產隊回到分廠機關,得以僥幸逃生,而在生產隊與我同宿舍三個姐妹都失去了生命。
記得27號晚上天氣異常悶熱,我們睡得很晚,睡夢中伴隨著幾聲悶響,床開始上下跳動,緊接著便是劇烈的晃動,房間裏物品稀裏嘩啦響成一片。我說地震了,隨後本能地將枕頭蓋在臉上,雙手緊緊抓住床頭的欄杆。當時覺得那個瞬間太漫長了,終於大地不再抖動。我聽到外麵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伸手開燈發現停電了,我摸黑穿上衣服跑到院子裏。隻見地麵裂了很多口子,最寬的有10多公分,好似一張張大口,隨時準備吞噬一切。院子中間聚集著衣冠不整的兩撥人,女左男右,他們都在地震發生時就跑出來了。很快我聽到在距分廠機關咫尺之。的十四隊隱隱約約傳來呼救的聲音,我意識到可能出事了。當時我剛20出頭,卻出奇的冷靜,我對院子裏驚慌失措的人說院“咱們得去救人,不害怕的跟我走,害怕的站在院子中間不要動”。自此便拉開了抗震救災的序幕。
一路小跑來到十四隊,眼前的景象令人震驚。昔日的一排排房屋已被夷為平地,四處都是哭喊和呼救的聲音。書記正在組織人員搶救,我們被分派到隊部的會議室,那裏有13個臨時工被廢墟掩埋,都是些不到20歲的女孩子。因為怕傷著她們,我們隻能用手刨。第一個被救出來的女孩還活著,在救第二個時我先摸到了她的胳膊,怪怪的感覺,我心裏一沉,直覺告訴我她已經失去生命,挖出後果然已經遇難。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13個女孩都找到了,其中隻有6人生還。我們的手指都被磨出了血,當時居然沒覺得疼,這與6條鮮活的生命相比太值得了。農場的房子都是磚混結構的平房,而且非常集中,營救工作進行的很快,到早上六點左右被廢墟掩埋的人員均被挖出。
隨後我返回分場,機關工作人員已經集中待命。由於通訊中斷,與下麵所屬三個生產隊失去了聯係,我的任務是負責到各隊查看災情,並通知各隊領導到分場開會。領命後我騎上自行車出發了,三個生產隊分布在一條直線上,距最遠的一隊大約有8公裏左右路程,沿途寂靜的讓人害怕,路麵已經麵目全非,滿是裂縫與凹凸不平,還有噴出的砂漿。沿途經過生產隊的路口時,見到路邊靜靜地躺著一排排遇難者的遺體,我突然感到孤獨、恐怖和絕望,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了,這是地震發生後我第一次感覺到害怕。那種慘景銘刻在心裏永遠揮之不去。當塵封的記憶被打開以後,首先映現在腦海中的就是那一雙雙蠟黃色的腳,以及夾雜著哭喊的呼救聲,還有地震時的劇烈抖動的感覺。因為這些對於我視覺、聽覺和感覺的刺激太強烈了,我相信每一個經曆過大地震災難的人都有同感,也正是因為這些,我非常理解汶川人現在的處境和感受。
第二站到了我所蹲點的二隊,我住的宿舍已經倒塌,我的三個同伴呢?書記告訴我售貨員小郭當場遇難,醫生小張被救出後,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因內髒大出血死去,我最好的朋友麼同蘭醫生被砸成了重傷(後因髙位截癱在石家莊救治,二年後去世)。我不敢相信眼前殘酷的事實,十幾個小時之前我還和她們一起談笑,轉瞬間生死相隔。我為失去同伴而悲傷,也由此產生了一股力量。上蒼讓我與死神擦肩而過,我必須用這撿來的性命為在災難中活下來的人做更多的事情,否則我會為我無意的離開感到內疚,我的心靈會因此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