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有許多說法認為組織是員工的敵人,而且所有的組織都是各種各樣的敵人,其中主要的敵人毫無疑問就是商業組織。商業組織創造出了“穿著灰色法蘭絨套裝的紳士”,這個人是一個正式的組織員工,他讚成低稅收政策,讚成不斷加強國防,反對接受免費的外國援助,他還是企業白領小姐的丈夫。人們的控訴是企業職員已經丟失了他們的員工特征,他隻不過是機器上一個小小的齒輪而已,與其他的齒輪沒有任何的分別。隻不過這個機器不是由某些金屬的零件組成的,而是由一些相互交織相互聯係的人組成的組織團體。
這樣的控訴裏麵一大半是真實的情況。我們知道這並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而且即使在一些複雜、高速運轉的大商業組織內,許多男士仍然發現它具有非凡的魁力和巨大的挑戰性。我在此要做的是忽視組織的許多優點,將自己的筆頭對準了組織對員工構成的真正威脅。我試圖在文章中盡可能地描述一下這種威脅的各種表現。在最後我還將就如何成功地抵禦住這個威脅提出一些小小的建議。
在我們去看一看大企業裏許多職員的情況之前,讓我先就一些小一點的企業發表一下評論。那些沒有受到大企業約束的員工在這個有強大束縛性的力量之外如何發展呢?
的確,他們不必像企業職員那樣西裝革履,穿著正式得體,不必像企業職員那樣談吐行為都要謹小慎微,也不必向別人談及自己有別於常人的雄心。但是他們卻在穿著和外貌上看起來沒有什麼分別,都極其相似,他們住的房子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同,清一色都是《美麗住宅》和《女士之家》雜誌裏麵房子的翻版。他們大都在星期一中午一邊打著瞌睡一邊昏昏沉沉地看旋轉俱樂部的節目,那上麵不停地在提醒人們謹防美國生活方式的威脅。他們都是一些相當活躍的自由企業家,要麼是房產經紀人,將自己的資金讚助房地產委員會;要麼是銀行家,將自己的資金投入到控製儲蓄利率的最高限額;他們有的是乳牛場主,將自己的資金投入到阻止人們以低於精心計算過的成本價出售牛奶。
企業職員有許多的相似點:他們都非常懼怕自己的老板或者上司,為了達到晉升這個共同的目標會協調合作,相互配合;而企業家們也相互合作配合,因為他們都害怕說不定哪一天會有某個人將自己的東西從身邊搶走。所有這些都可以用來形容工人的領導者,他不會在意公眾對自己所在組織的任何評價與指責。
這樣形容一個大學教授都不為過,因為他們也都有固定的著裝,穿著相同樣式的衣服,他們對自由政治的觀點都具有相同固定的模式,他們毫無例外的都是標準化的不墨守成規的人。
難道這是我們時代一種特有的而其他時代的人都成功地抵禦住的疾病嗎?我想不是的。員工與集體組織的對立這個問題其實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了,隻是人們從來就沒有幸運地找到過滿意的答案而已,說它是一個新問題隻是就其表現形式而言與以往有所區別。
很明顯,人類感到自己必須組織起來。我們在經濟學的基礎課程中都曾經學習過一個故事,說最後一個獨立的人是早期新英格蘭的農民,他種植或者是製造所有自己必需的生活用品;我們還學到,人類要獲得更高的標準就必須組織成更大更複雜的群體。所有的這些都是我們經濟學課本上所描述的。人類的確必須組織起來,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個人必須服從整個組織的需要。
或許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這種對組織的服從並不是一件讓人感到擔心憂慮的事,因為無論是對於人的身體而言,還是對於人的精神和思想來說,組織都有讓人感到舒適的優點。有了組織的存在,如果我們不樂意走路的話,我們就再也不必步行了,有組織會接送我們。於思想而言,各種組織會提供給我們各種各樣可以讓人接受的思想和建議,這些建議和思想可以涉及各個方麵,有關政治的、經濟的、勞工的、婚姻的以及有關宗教的都會包括在內。如果我們懶得動腦筋的話,就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去思考,在大多數時間裏這樣做讓人感到十分舒心愜意。盡管我們在談論這種情形時總是不無憂慮,但事實是我們在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喜歡這麼做。
為什麼我們總是不停地變換自己對組織的看法,愛恨交加呢?我想其中有許多原因。首先,我非常懷疑我們之中有哪一個人真正能夠確定無疑地明白自己到底歸屬於何方。在我們每個人身上都存在著希望被某一個群體接納的強烈渴望,這種願望是如此地強烈,讓我們不由地對自己是否被完全接納或者是接受產生了懷疑。這又使得我們盲目地渴求與整個組織、與群體的一致,希望通過這種一致性能夠確認自己的存在,同時對於那些不積極這麼做的員工進行尖刻的批評與指責,希望通過將這一類人驅逐在組織之外這一行動將自己更加緊密的融入到組織中去。
在組織內這種恐懼與過分熱切的渴望主要以兩種標準的形式表現出來:一種是不停地在可樂機旁邊轉來轉去,另一種是圍著會議桌或是上司的辦公桌轉,不停地巴結奉承、拍馬屁。其實這是我們自己強加在自己身上的一種專製,它的最終起源在於人們內心的恐懼感。這種恐懼感還以另外一種形式表現出來:如果我們是老板、上司或者是管理者的話,我們就會在自己管轄的範圍內要求人們對自己絕對的服從,盡管有時這樣做十分過分甚至不可理喻。我們正是由於這種過分的一致與壓力導致產生了最為明顯的抵觸與抱怨情緒。
實際情況在於,商業管理者越是對自己所采取的行動是否明智有懷疑,他的同僚們就越是堅持不停地公開表示完全讚成,聲稱他所采取的政策絕對正確。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比管理者們能夠預料的更為經常。下屬們出於恐懼會過分熱切地渴望與團體和組織保持一致。而老板與上司出於恐懼就會過分熱切地渴望整個組織能夠與他保持一致。
在此我並不是在說組織內都是由一些沒有骨氣的卑劣小人組成的,而是想表達另外一種觀點,也就是說,我們每一個人在不同的時刻就會有其中的某些類似的行為,會有這種極端的恐懼感,也會同他們一樣人雲亦雲,隨波逐流,在不同的時刻不同程度地表現出同樣膽怯的行為,產生同樣懦弱的反應。當我們這麼做的時候,會感到自己十分可恥,於是開始進一步譴責這個組織,因為我們對這個組織的讚同與承認的渴望比任何其他東西都更為強烈。
於是,在憤怒中我們開始意識到組織的作用,認為它不是我們的上帝,而是我們的敵人。有人曾經說過,世界上不存在沙子這種物質,存在的隻是沙子顆粒。而組織,你可以稱它為任何其他好的、壞的、有用的或是危險的某個東西,它其實是一個集合體,組織內部的人都是互為孤立的員工;他們每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害怕自己會從某種意義上說不屬於這個組織,這種感覺有時是有意識的,有時是無意識的。
我們還是先不要去分析員工對於組織的反應,而是去看一看龐大的組織吧。我們先撇開員工內存在的問題,看看我們是否能夠找到組織內存在著哪些具有代表性的問題。在我看來,大多數這類企業內存在的問題經常會出現的原因在於,最重要的新情況是大多數人之間由於組織結構的作用彼此相互遠離卻又相互依靠。正是由於這種事實的存在使得許多商業人士的問題有時候看起來似乎是他自己無法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