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和阿綠安置妥當,留下早就痊愈,卻一直裝傷賴著不起的賀之仄等人照顧後,蘇威匆匆離開了。
先是處心積慮的逃亡,又是一路顛覆,直到這時,張綺才算是可以小小休息一下了。
倒在床塌上,張綺怔怔地看著前方,不知不覺中,心思又轉到了蘭陵王身上。
她搖了搖晃,把他的影像從腦海中拔除……有些事,一旦做了選擇,是不能抹去重新再選擇過的。他有了他的鄭妃,而自己,也會是一個全新的自己。
她還小,她輸得起,再說,這天大地大的,便當賞賜自己,該遺忘的,也就遺忘吧。
十一月,甲辰(初二)。
這一日,北齊孝昭帝高演下詔,說是因為皇太子年紀幼小,派尚書右仆射趙郡王高睿傳旨,征召長廣王高湛來繼承皇位。又寫了封信給高湛,說:“高百年沒有罪過,你可以好好處置他,不要學前人的樣子。”同一日,北齊孝昭帝死在晉陽宮裏。他臨終時,說自己最大的遺憾是不能為太後送終。
癸醜(十一日),高湛在南宮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換年號為太寧。
忙忙碌碌了一個多月,如今塵埃落定,隻待陛下論功行賞。
蕭莫想道:現在可以騰出手來處理張綺的事了。
一個月前,他派出管事,要求他從張綺身邊調幾個護衛來用。沒有想到那蠢物居然聽信了那婦人的話,直是把所有的護衛都帶走了。
得知消息後,他心知不好,連忙派出一些人手前往北朔州,果不出所料,張綺跑得連人影子也不見了。
蕭莫大慌,他把放在北朔州的婢子仆婦問了又問,這些蠢婦卻是一問三不知,隻知道護衛們前腳走,張綺後腳就走了。
這天下茫茫,到處兵荒馬亂,她能到哪裏去?
蕭莫發作了幾人後,怔怔地看著北方,隻覺得又恨又苦。
她怎麼能這麼愚蠢?自己便這麼讓她避之不及麼?這天下雖在,可哪裏有兩個婦孺的活路?
蕭莫想不出張綺能跟誰離開,可以跟誰離去。
現在騰出了手,他第一個舉動便是趕往北朔州,他要查清楚,張綺離開府第的那兩天,有什麼隊伍在北朔州出入過。
還有,張綺離開後不久,便連下幾場大雪,她不可能走遠的!
蕭莫放下公事,不顧天氣奇寒,才晴了幾日,官道上厚厚的積雪剛開始溶化,便親身趕往北朔州地舉動,在第一時間傳入了晉陽的蘭陵王府。
得到尚書府傳來的消息,方老急急朝著主院走去。
主院中,蘭陵王正在揮舞著長劍。他的身後,鬆樹房屋上,雪花溶了一半,卻還在尖尖上墳起一垛垛,溝壑更是變得雪白平整。
方老趕來時,天空恰好又飄起了幾朵雪花,那雪花飄落在蘭陵王的黑發上,飄落在他的玄衣上,飄落在他冰寒滄桑的俊美麵孔上,稍一運動,便化了開來,便化成了一條條小小的溪流,從他的額頭,臉上,鼻尖流過,流下他孤寂的眸子時,仿佛盛載了亙古的悲傷。
看到方老到來,他拭去臉上橫流的雪水,轉過頭冷冰冰地問道:“何事?”
自從張姬死後,郡王似是不會哭不會笑了。他總這麼漠然,麵無表情地看著任何人。要不是雪花似淚,他幾乎遺忘了,自家郡王那無處不在的絕望和悲慟。
方老急步上前,他低頭稟道:“郡王,蕭莫趕往了北朔州,今天上午動的身。”
北朔州?蘭陵王蹙眉說道:“這一個月裏,他三次派人前往北朔州……”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北朔州有什麼事,能令得他百忙中抽出人手,現在更是連下雪也不顧了?
難道是?
心髒陡然一跳,蘭陵王澀聲道:“來人!”
幾個護衛走出。
看著他們,蘭陵王命令道:“馬上調出十人,由李將帶隊,趕往北朔州,記著,摸清楚蕭莫在做什麼事!”
“是。”
冷著臉,蘭陵王沉聲道:“另外,把蕭莫的親近之人全部逮來,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我要馬上知道蕭莫是為了什麼去北朔州!還有,那日大火起得這麼猛,僅憑金屋中的錦緞木梁等物,是不可能的。我要知道蕭莫在其中有沒有起作用!”
仆人們也說過,大火前的第三天,張姬下令搬上二十匹錦緞送入金屋中。眾人以為她是喜歡看到金屋中擺滿了好東西,便聽從了,也沒有向他報告此事。
可他現在想來,還是覺得,那場大火,或許有什麼隱密。
也許她沒死,他多麼希望她沒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