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現在夢塵的房間裏,看著她或憂傷撫琴,或對月獨飲。有時在她見客的時候坐在她屋內房梁上,靜靜的,深深的看著她。那目光裏,似有千言萬語,又似沉痛哀傷。
每次他來,夢塵都感覺的到,哪怕是在睡夢中,也能感覺到站在床邊靜靜看著她的那道目光。兩人從未說話,俱都沉默以對。夢塵想,他們的心情或許都是一樣的,即使言語又如何,還是一樣的天涯咫尺。
六爺來的越來越勤,夢塵每次都殷勤相對。她知道六爺不可能發現她如花笑顏下偽裝的無奈與敷衍。她再也沒有談起她的家仇,隻在偶爾間露出傷感脆弱的模樣,也滿意的在他眼中看到心疼憐惜的神情。可是他也自始至終沒有表示要幫她報仇的意思,夢塵以為她還不夠努力,還沒有讓他徹底迷上她,於是更加努力的討好他,她不會放棄這絕好的機會。
直到有一天,秦夜現身,看著她的眼睛,她知道他有話要說。她靜靜地等著。
秦夜說:“這個六爺是個不一般的人,你駕馭不了他,別浪費時間了。”
夢塵冷笑:“是啊,我一介弱女子,如何能駕馭得了你們這些大男人?連你不都不敢親近我嗎?夢塵隻是喜歡六爺直爽親切的性子,所以才和他多多親近,秦公子多心了。”
秦夜如何不知她心中想法,他知道每個有利用價值的人都會成為她複仇的棋子,包括自己。想到這,心裏便一陣抽搐的痛,可是他不點破,繼續提醒道:“他並不如表麵看起來那麼富貴單純,他的頭腦,他的精明,天下少有。”
“喔?看來秦公子對這位六爺了解很多啊,難道你認識他?”夢塵對她他的話不置可否,她當然知道自己麵對的是怎樣一個心計深沉,難以捉摸的客人,可是她不能退縮,就算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那也不是她該擔心的,她隻是要利用他和他顯貴的身份。
秦夜沒有回答她的話,轉過身去,冰冷的聲音傳來:“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然後又如來時一樣神出鬼沒的消失了。
夢塵靜靜地思索他的話,聽他的意思似乎對這個六爺很是熟識,難道他們真的認識嗎?還是因為她與六爺過於親近,秦夜才去調查他?他在吃醋?她寧願相信是後者,她寧願相信秦夜對她還有著關心,牽掛。可是他為什麼不對自己挑明六爺的身份呢?如同他不肯為自己殺了張富仁一樣,那麼堅持。夢塵恨恨起來。她不需要,不需要他的關心,不需要他的提醒,她會憑著自己的努力,報仇雪恨!
不用見客的日子,夢塵不像青樓內日夜顛倒的作息時間一樣晚睡晚起,而是很早就爬起來,一個人在屋內,看書,寫字,彈琴。單調孤單的連她自己都感到蕭索。這天,六爺來了,既然決定利用他,夢塵早就破例為他開了先例,平時不見客的日子,他也可以來到夢塵的閨房,當然是以朋友的名義。
六爺在侍女的引導下進得屋內,看到正在撫琴的夢塵,沒有打斷她。夢塵並沒有像見客時候裝扮的光鮮亮麗,未施脂粉,一頭及臀的青絲簡單的束了起來,身上一身月白色寬袍,臉上帶著憂鬱哀怨的神色。在桌上檀香嫋嫋青煙的朦朧中,在古色古香的古琴映襯下,六爺隻覺得仿若見到了出塵的謫仙,一時之間,竟看呆了。
一曲終了,夢塵緩緩站起來一福,微笑著道:“六爺今天怎麼這麼早啊?”
六爺這才回過神來,略帶尷尬的輯禮,然後有禮道:“在下見今天春日明媚,陽光燦爛,是踏青賞景的好時節,固特來邀請夢塵小姐同行出遊。不知夢塵小姐肯賞在下這個臉嗎?”
出遊?自從踏進這醉煙樓,便再也沒有出去過,就算買生活用品,也是由丫環代勞。自己有多久沒有曬到陽光了?心中油然升起一種向往,可是仍躊躇道:“可是媽媽大概不會應允夢塵出去的。”心裏竟然滿是遺憾。
“夢塵小姐放心,老鴇那邊在下早已打過招呼,她已經同意了。夢塵小姐盡管放鬆享受大好春景就行。”六爺事事安排周詳,似是有備而來。
夢塵好奇他的本事,竟然有能力讓老鴇放她這個頭牌出去遊玩。又被他對外麵景色的描述打動,想著能去田野中呼吸新鮮空氣,暫時能離開這醉煙樓中彌漫的脂粉氣和銅臭氣,不由得心情愉快,竟迫不及待起來。當下她不再扭捏,興奮道:“六爺可否去外麵稍等,夢塵要換身方便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