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孝珍大清早就起來收拾房間了,裏裏外外弄得一塵不染,昨天接到兒子的電話說要回來,一下就忙乎起來。當初兒子畢業要留北京她就不讚同,在外麵也沒有個人照顧,光是吃飯的事就夠嗆,要是再有個頭疼腦熱還不讓她給急死。她跟老楊輪番著打電話勸他還是回濟南的好,依著他爸的關係也能進個不錯單位,但人家兒子說了,就想在北京闖闖。
聽到門鈴響的時候,杜孝珍心裏一熱,還是過年的時候兒子回來過,她怎麼看都覺得兒子又瘦了一圈。兒子不肯回來,她怕兒子跟那些北漂一樣住地下室,專程跟老楊去北京替他找住的地兒。老楊在北京還是有些關係的,很快就替他找了好幾處房子,但她都不滿意,不是因為環境差而是因為環境太好,她早就尋思過了,一呢不能讓兒子住地下室那要是得個什麼病可了得,二呢不能讓兒子太舒適,就得讓他吃點苦才會念著家裏的好,堅持不下去了就會乖乖地回來。他們後來給兒子找的一處房子是八十年代的那種筒子樓,一走廊黑壓壓的門洞,就是一單間,帶陽台和衛生間,那灶台的油黑得發亮,牆壁裂紋橫七豎八,地板上的瓷磚更是殘存不全。就連兒子看了都鬧鬱悶,他們就說了,這就是為了鍛煉鍛煉他。其實,兒子住那樣的環境,她也於心不忍,這不,兒子一住就是兩年,她都快坐不住了,兒子昨天突然說要回來,還說有個好消息要宣布。她心裏就琢磨著,這兒子終於是要倦鳥歸巢了。
這打開門來,高高大大的兒子就立在了麵前,隻是杜孝珍滿臉笑容在看到兒子身邊的人時,一時之間就怔住了。
“媽,”楊東澤把寧欣朝前麵推了推,“這是寧欣。”
此時的寧欣是滿臉嬌羞,心裏緊張得直打鼓,下意識地拽緊了楊東澤的手,喊了一聲:“阿姨,您好。”
此時的杜孝珍看到兒子牽著她手的模樣,這才知道原來兒子瞞著他們找了個女朋友,這保密工作做得到位呀,之前是一點兒風聲都沒透露,就連昨天打電話也隻字未提,看來就是想來個先斬後奏。再看看這小姑娘,一頭齊耳短發,斜劉海,棕褐色,穿著白T和陳舊牛仔褲,一雙皮鞋鉚釘閃閃亮亮,個子大約在一米六五左右。
“媽,”楊東澤笑得很開,“還不讓人家進來坐,盯得人怪毛骨悚然的!”
雖然兒子的語氣有撒嬌的成分,但杜孝珍心裏卻是“哐當”一聲,就像被什麼砸了一下,很不舒服的感覺。這兒子護得也太明顯了,這不聲不響地就拎個陌生人到家裏來,她就不能打量打量?心裏一冷,臉上的笑容也淡了,杜孝珍閃了閃身子,讓他們進來了。要是換做平日裏兒子回來,她可是又拿吃的又拿喝的,今天她沒什麼心情,不冷不熱地說了句:“要帶同學回來也不說一聲,好讓媽提前準備準備。”
“這不是給你個驚喜嘛!”楊東澤剛回來,還處在高興勁上,沒太注意到母親的不悅。
杜孝珍不置可否地坐到沙發上去,拿著遙控器開了電視。兒子把他們的行李拿到自己房間,又招呼著寧欣洗漱一下。
楊東澤看到母親為自己準備的毛巾,擰了把想要遞給寧欣,又朝外瞟了一眼,幹脆替她擦洗起來:“我家怎樣?”
“反差真夠大的。”寧欣笑著說:“我還當你是一貧困孩子呢,沒想到家裏挺有錢的。”寧欣剛進小區的時候就覺得這小區環境夠好的,再看他家,竟然是個複式樓,那一並的黃柚木家具樣樣都老貴的,而再看楊東澤的母親,那叫一個年輕呀,臉上都看不出皺紋,算算年齡應該跟自己媽歲數差不多,但看上去至少年輕十歲,燙著發,穿著水紅色真絲上衣和潑墨色的長裙,顯得又優雅又高貴。她心裏其實挺高興的,覺得跟這樣的婆婆溝通和相處起來就容易多了。
“心裏樂吧,傻乎乎地就釣了個金龜婿!”楊東澤把毛巾在她臉上一糊,笑得壞壞的。
寧欣“呸”一聲:“少得瑟了!我看你不是金龜,是烏龜還差不多!”
“好你個寧欣,還罵人呢!”楊東澤說著就去咯吱她,兩個人笑鬧成一團。這打鬧歡笑的聲音傳到杜孝珍的耳朵裏,讓她的心裏的火氣蹭蹭蹭地上來了,難怪兒子願意在北京住那種房子也不肯回家,原來是被北京的小妖精給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