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落塵看著哭著跑出去的小七,倔強的小六,還有自己心心念念那人兒淒楚的笑,隻恨不得立刻自領一百軍棍。
自己平日作風雷厲風行,可此情此景,他竟發覺自己幾次踏出的腳步停滯不前。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本以為再見到她向她解釋清楚,她打也好罵也好,隻要她肯聽他的解釋,怎麼都好。可如今,他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和她總是清冷的眼睛,突然發現他們之間的誤會隔著千山萬水,已經夾雜了太多他不可預知的未知,那已經到嘴邊的解釋突然間沒有那麼重要了,他突然發覺,隔開他們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在她心愛的女人麵前無地自容。
鹿兒拉著小六也往阿大的營帳走去,她沒有看他,卻知道他的確濃墨重彩的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經過了這麼多事,他嬌妻美妾在畔,可再遇見他,世事仍然會變成黑白的,隻有他濃墨重彩的奪去了世間所有的顏色。
胸口的刺痛還在持續,幸而小腹的墜痛已經漸漸消失了。整整七天,她過的驚心動魄,這驚心並非來自生死攸關命懸一線的戰場,而是穿過生死相搏的滾滾硝煙,她一眼就望見他的瞬間定格。那四年仿佛不存在一般,天地都變得寂靜了起來。
“鹿兒。”左落塵還是喚了她的名字。曾在夢裏千萬次的呼喚,哪知再見到連叫她都天如此艱澀。
鹿兒腳步頓了頓,隻有小六知道,她瞬間閉上的雙眼,和顫抖的身子。
“鹿兒,你,好些了嗎?”他看著她的背影,竟沒有勇氣上前。
鹿兒再睜開眼,已是一片澄澈,這如同許久不見的好友重逢式的對話,她是否也要像那天涯若比鄰一般的回敬?
“我很好,謝謝左將軍關心。”她不知是怎樣說出這句話的,來不及琢磨亦不敢去探究,拉著小六的手竟逃也似的走了。
她想,她是不是剛才太過緊張,僵直的背部是不是泄露了她的心事。可這一切都來不及了,她連走帶跑的逃了,因為她怕,她怕下一秒,眼淚就要掉下來。
是的,時隔這麼久,她愛他,她怎能不愛他。
可往事曆曆在目,即使如旁人所言他確有苦衷,可她怎能忘記?
阿大還未醒來,昆侖洞人正為他探脈施針。
鹿兒看著這個舍命相救自己兒女的少年,他眉間已有少年的英氣,即使睡著也有倔強的神氣。她感激他,這個少年幾乎挽救了她的餘生。
複又看著自家女兒焦急的模樣,整個臉都要貼在阿大臉上似的,苦惱又著急,還隱隱泛著委屈。鹿兒看著他們心中也是複雜的猜測著,小七和阿大長大後結局是怎樣,她不是神算子,不能預知天下事。
可誰沒有年少輕狂過?她不禁想起了四年前她與陳洛相攜相伴的旖旎時光,那時她一度以為他就是自己的整個世界,他不辭辛苦千裏打馬奔波,她亦無怨無悔風露立中宵,隻是一朝夢醒,他便著大紅喜袍站在了另一個人身邊。
她不知道旁人失去所愛之時是怎樣的,而她自己的,的確令她終身難忘。她痛失所愛的當場是場喧鬧的喜宴,絲竹敲打,禮炮齊發,她站在一旁樂景寫哀。他們行鸞鳳之禮,新娘卻不是她。她第一次覺得紅色是那麼諷刺,以至於此後的每一天她都可以避免看到這樣的顏色。
小七,當你成人痛失所愛之時,你是否會如同娘親一樣,笑著說恭喜?
“小姐。”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鹿兒瞪大了眼睛才不讓眼淚模糊了視線,可那麼多年的相知相伴不是假的。她像之前很多次那樣,投進了公孫淨塵的懷抱。
“婆婆。”她到底是哽咽,更多的是喜悅。
“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可怨婆婆?”公孫淨塵像以往每一次一樣,輕撫著鹿兒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