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針鋒相對(1)(1 / 2)

一九四五年八月至十月

延安重慶太行

曆史披著烽火硝煙走進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在滿目瘡痍的中華大地上重重地踏了一腳,仿佛總結性地為自己畫了一個階段性的句號——更準確地說,是一個驚歎號!

這一天,在太行山深處一個名叫赤岸的小村子裏,八路軍一二九師司令部張參謀正值夜班,電話鈴驟然響起。他抓起電話,一時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接連問了三遍“什麼”之後,又反問:“你……你說什麼?日本投降啦?!你是不是做夢……”

“這個夢老子做了八年啦!可今天這個,是延安的通知!”電話裏的聲音如同炸雷。

身上曾被日本人的子彈穿過三個窟窿的張參謀扔了電話,好像格鬥場上奮力廝殺的勇士突然間失去了對手,滿屋子轉了好幾圈,才抄起一隻黃銅洗臉盆衝到院子裏。

星鬥滿天,殘月西沉。靜謐的夏夜,清漳河水的潺潺低語伴著人們熟睡的鼾聲,黃銅臉盆驚天動地響了起來——

“日本投降啦!日本投降啦!”

熟睡的人們猛然躍起,不約而同地抓起枕邊的長短武器。

“快!有情況!日本狼來了!”

“在哪兒?日本狼在哪兒?!”

望著呼啦啦擁到院子裏的同誌們,張參謀憋足氣力喊了一聲:“同誌們!日本狼再不敢來了!日本投降啦!”

轉眼間,長槍、短槍換成了銅鑼、鐵盆、油桶、破鍋,一齊敲打起來;抓不到響器的人們返身跑回屋裏,撕開棉被、棉襖,掏出棉絮紮成火把;更有人情急之中拽下匣子槍上的紅綢布,蹦蹦跳跳扭起了大秧歌……

太行山沸騰了!人們手舞足蹈,熱淚盈眶,狂歡起來。歡呼聲、口號聲、歌唱聲,一浪高過一浪;鑼鼓聲、軍號聲、嗩呐聲,一波趕著一波。火炬、馬燈、手電筒追逐著狂歡的聲浪,火龍一般上下騰舞,把曲曲彎彎的清漳河映成了一道光明的霓虹。

此時,西北高原的延安在沸騰!四川盆地的重慶在沸騰!

此時,整個中國都在沸騰!

舉國上下,大江南北,無論城市還是鄉村,人人興高采烈,個個奔走相告:抗戰勝利了!和平來到了!

勝利,和平,多麼動人的字眼。

在八年抗戰的漫漫長夜裏,中國人曾像盼星星、盼月亮那樣地盼望勝利。現在,勝利已經到來,人們又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望著災難深重的祖國從此走向和平。

然而,人們臉上歡慶勝利的淚水尚未擦幹,中國的天空中又出現了內戰的陰雲。

八月十六日,日本宣布投降的第二天,還是在太行山那個名叫赤岸的小村莊裏,還是八路軍一二九師司令部的那個張參謀值班接的電話:“國民黨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按照蔣介石的密令,派其第八集團軍副司令兼第十九軍軍長史澤波率領第十九軍、第六十一軍的主力四個步兵師及一個挺進縱隊,從臨汾、浮山、翼城侵入我晉冀魯豫解放區的腹地——上黨地區!”

繼而,在短短的幾天裏——

襄垣告急!潞城告急!長治告急!壺關告急!

整個晉東南陷入戰爭的危急之中!人們在焦灼中,將目光投向國共兩黨的政治中心——重慶和延安。

重慶。上清寺蔣介石的官邸與街頭巷尾歡慶勝利的氣氛形成強烈反差,顯得十分抑鬱。

匆匆到來的抗戰勝利,使蔣介石有些措手不及。抗戰八年,他的幾百萬軍隊大部分撤到所謂“大後方”的西南一隅,而廣袤的日寇占領區卻大都處在共產黨所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的包圍和進攻之中。此種形勢若不改變,那麼,日本人的投降隻不過加速了中國的赤化進程。用不了多長時間,華北、東北、西北、華東乃至整個中國都將成為共產黨的天下。

為了改變力不從心、鞭長莫及的現狀,早在八月十一日他就接連下達了三道命令,讓他的軍隊“積極推進,勿稍鬆懈”,搶占果實;而令共產黨的軍隊原地“駐防待命”,不得“擅自行動”,目的就是爭取時間和空間上的主動。在空間上,他可以依賴美國的現代化運載工具,從地麵、空中、海上齊頭並進,縮短大西南與全國各地的距離;而在爭取時間的問題上,他更是情急生智,擬就了一份發給毛澤東的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