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說過了,方群事務所是設在一個老式的小區裏的,而這個老式小區附近開著一家小小的正宗歐式蛋糕屋,簡潔的裝修,透明透亮的櫃台和大大櫥窗,櫥窗旁邊還有兩張小小的白色鐵藝茶幾,美得跟外國的小油畫一樣——如果忽視其左邊遮遮掩掩的情趣用品店和右邊油膩膩的盒飯燒烤炒飯麵條綜合外賣小店的話。總的來說,小店的風格和磚紅色的小區格格不入。

據居委會阿姨的姐夫的侄子的三舅公的孫女的姐姐的姑媽說,小鋪子的老板是個從法國留學回來的海帶,本行沒學好,拿了一張點心師文憑跑回來了,於是開業試吃那天,小區的人都頭一遭嚐到了地道的法式西點是個什麼滋味——用方群所裏保潔媽媽的話說,一個字,膩,還不如菜場對麵那家的蜂蜜無水蛋糕好吃、還便宜,你看看這個,三角形一點點,就要十二塊,蜂蜜無水蛋糕都買兩斤了,可以吃好幾天的。

此時,冷冷清清的蛋糕屋門口站著一個人,一個藍頭發的少年。顯然,這個少年是被甜甜的奶油香氣吸引住了。

陳立峰從操作間的玻璃看出去,一個多小時了,這孩子一直沒走。他本來不想管,手頭接了一個婚禮蛋糕的單子,財大氣粗的金主提了個特BT的要求,要每一層蛋糕上鋪滿不同顏色的奶油薔薇花,

“七彩薔薇花,你以為你花仙子啊……還薔薇,看著和玫瑰差不多,大小不同啊,十朵玫瑰好歹勉強能蓋上一層吧,薔薇那就得六十多朵……”陳立峰裱花裱到手軟,眼睛裏花都不像花了,兩手無奈的做機械運動。裱完最後一個,太陽已經變成了鹹蛋黃,成了,架好讓人送過去,半個月的營業額到手。

陳立峰扭扭肩膀抖抖手,抬頭,人還在。

“嗬,這誰家的孩子,穿得也不差呀,怎麼眼饞得跟個小乞丐似的。”做完大工程,陳立峰心情不錯,幹脆換了衣服出來,一邊點煙一邊問:“嘿,小孩,肚子餓了?”

小魚抬起頭,看看來人,一臉胡渣,和方群比,差遠了。於是一聲不吭,轉頭繼續對著蛋糕流口水。

“嘿——一小呆瓜。”被人無視的陳立峰不爽:“想吃嗎?想吃求我呀。”

小魚這回連頭都沒抬,直接蹲下去看最下麵那層的陳列品。

——一支煙抽完,小魚已經把櫥窗裏的蛋糕上下左右巡視了三遍,依然沒有分給自己哪怕一個白眼。

兩人就這麼互不交流的站了一支煙的時間,陳立峰突然很鬱悶,因為他發現自己跟個小孩兒較上勁了,然後開始鄙視自己,轉身進屋裝了一個藍莓芝士插上叉子:“給,吃吧。”

“……”小魚靜靜伸手接過來,毫不猶豫插上一塊放入口中。

“喂,你要不要那麼果斷哪,萬一我下毒呢?”陳立峰看看剛剛空掉的兩手,再看看小魚已經在快速鼓動的腮幫子,頓時渾身無力。

其實不能怪小魚不講形象,從早上出門到現在,他連水都沒得喝,更別說午飯了。出了門,憑記憶來到方群工作的小區,可是宿舍樓,都是一個模樣,找不到是哪一棟了……小魚在小區裏找了一圈,徹底迷了路。又累又餓的他正好逛到陳立峰的店,終於徹底拔不動步子。

“小孩兒,誰給你染的頭發,還挺前衛。”陳立峰一個人自說自話著,伸手就要摸上“埋頭苦幹”的小魚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