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理——耶理——”
無助,絕望,悲傷的呼喚。
從沒有見過那樣的洛洛。
夏耶理靜靜站著,望著,臉上沒有半分情緒,至少,他不想讓身邊這個一身黑衣勁裝的人看出自己的情緒。但是他的偽裝顯然不太成功,蒼白的臉孔和閃爍韻眼神,已經透露了很多。
“我想……”終於忍不住開口,但是卻又立即刹車閉上了嘴巴。
“後悔了?”黑衣人的長發在冷風下揚起淡淡的弧度,一如詢問的語氣。
“……不!”明明否定著,聲音裏卻泄漏出動搖。
“很好。”依然風淡雲清的聲音,“你要知道,在你找上我的那刻起,你就沒有退路。後悔的代價,我早已告訴過你。”
“……我明白。”
但是……“我想見他最後一次。”是懇求,也是心底的表白。
黑衣人沒有出聲。
“最後一次。”話音未落,腳步已經邁了出去,那般的輕快和沒有猶豫,實在無法理解這是個求死的人的動作。
蕭寒望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仿佛預料到這樣的事發生一般,將黑色身形融化在夜幕中,不著一絲痕跡。
“洛洛……”
輕微的呼喚,即便再輕微,對於康洛影來說,都是那麼地有份量。仿佛瀕死的人抓住他的救命稻草一樣,在麵無表情的臉孔下掩藏的激烈情緒,都從他粗魯的動作出泄漏出來。
此刻,康洛影知道,自己獲得了重生。
結實而厚重的擁抱,耶理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被他擠碎了,但是體溫和心跳是那麼真實,那麼熟悉,短短的一個多小時。明明就在一個多小時前還熱情地歡愛過好幾次,卻已經經曆了生死離別。
他的身體在顫抖,自己的也是。
貼著他臉上粗糙冰涼的皮膚,夏耶理落下了眼淚。
“沒事了。”康洛影緊緊抱著他,肌肉因為太過緊張而無法聽話地放鬆,“答應我,耶理,永遠不要再這樣嚇我!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我發誓!”
什麼都不能說,不是因為激動而無法說話,而是做不到這樣的允諾。他做不到!
想起什麼的鬆開手,康洛影抓住他的手,“有沒有受傷?
那個混蛋傷到你了嗎?”
“你在說誰?”耶理的心一陣抽搐。
“你知道我在說誰。”他望著他,眼神銳利而溫柔,“耶理,我知道你能活下來不是靠運氣。”
“洛洛……”驚訝和遲疑的閃躲。
“什麼都不要問,現在,你要做的,就是陪著我。”
“可是……”
“我知道,蕭寒就在附近。”
耶理的眼神慌張起來,像是驗證他說的話一樣,深籃的夜幕下,漸漸分離出一抹修長而單薄的黑色身影。
“不錯,在這個時候,你的確沒必要繼續隱藏下去。”康洛影緊緊捉住耶理的肩膀,手掌上的血液染紅了耶理白色上衣。
有點冷,指尖的血流變得不通暢起來。麵對蕭寒,有這種程度的緊張是必要的,尤其是為了保護他最最重要的人。
“好久不見。”聲音並不高,清冷而淡然,但三十米的距離,卻仿佛貼著你的耳朵說話般,讓人有不可思議的詭異感。
“是好久不見。”永遠不見最好,他從不認為和這個人見麵是件好事,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當然,他知道世界就有一個男人會例外——不管任何場合下,能見到蕭寒,君揚總會露出他迷人的招牌笑容的。可惜,自己不是君揚。
“我來取我的報酬。”蕭寒的聲線一點不冷,但也不熱,淡淡的,永遠是在說話而已,沒有情緒滲透在其中。
“我知道。”康洛影感覺到身後的人抓他胳膊的力道忽然大了些,微微的還有些顫抖。他輕輕地握住了那隻手。“但你的案子並沒有完成,至少現在,還不是你索取報酬的時候。”
“你懷疑我做不到?”
“不。”蕭寒要殺的人,誰能阻止?即使自己,也沒有半成把握。“但你清楚,我不會袖手旁觀。隻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說聲謝謝。”
“你的道謝很多餘。”
他明白。蕭寒會出手從母親雇傭的殺手手下救出耶理,不是出自憐憫或者善心,那種東西對於“風潮”的人來說,簡直是種侮辱。不能讓自己的獵物死在別人手裏,原因僅僅如此而已。
“這個傻瓜會找到你,完全是因為我。他不是真的想死,而我也知道,蕭寒殺人,從不用子彈。”他去機場那天,在耶理辦公室裏發生的事,那隻是他們計畫中的一部分吧,目的很簡單,阻止自己的離開。雖然風見塵的出現在計畫之外,可是至少,他成功地讓自己接受了他,吻了他,抱了他。
可是,即便這樣,他全心全意付出的愛意,把十年的份全補回來的愛意,還是沒有打消他尋死的念頭!
“洛洛……”耶理把頭頂在他背上,咬著嘴唇哭出來。他都知道,關於自己做的一切,想的一切,他都知道……
“不錯,我殺人,不喜歡借助子彈。”劉海下的眉頭有絲肉眼看不出的變化,輕易被人說明白己的行事作風,在自己生存的世界裏可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有一點,你很清楚。按照契約,今晚是他的死期。”
因為陰謀還是單純的走投無路,這不是“風潮”關心的事,到底為何要請人了斷自己的性命,自己也從不感興趣。
“今晚?”比他想像中的快。發生那麼多事之後,他以為至少今晚可以平安度過。“耶理?”康洛影向他求證,聲音溫和而嚴厲,也無奈。
“對不起……對不起……”他的眼淚已經打濕了他的肩頭。
“我不要你的道歉,現在,取消你的計畫。”
“沒有用的。”他低著頭,即便麵對的是他的後背,他也不敢抬頭看他。“結局都是一樣。不管是否取消任務,他們都是要索取報酬的,按照契約約定,我要給的報酬不是錢,而是……”他咬了咬嘴唇,“而是我的性命……”
康洛影倏地回頭。“你說什麼?”事情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地步,他沒有料想到他死的決心是如此執拗。
“不。”蕭寒糾正,“是你最重要的東西,不是你的性命。
夏先生,你對我撒了謊,我現在知道,對你最重要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另有存在。”
沒有確切的視覺方向,但是幾乎同時,兩人都意識到了對麵的人此時的目光正盯在誰的身上。
“不……”耶理的臉龐在瞬間失去血色。
“很好。”康洛影拉住耶理快衝出去的身體,把他禁錮在臂彎中,眼睛筆直地望向對麵的人。他不是作為局外人參觀這場契約,心情為此而不可思議地輕鬆了不少。
“洛洛!”他抓住了他的手,不該是這樣的……這根本不是他要的結果!他拚命想掙脫他的鉗製,但是不管怎麼踢打都枉然,“你放開我……是不是最重要你沒資格評判,”他對著蕭寒喊出聲,“這根本不關他的事。想死的人是我!”
“不要這麼對我沒信心好嗎?”康洛影居然輕笑出來,“你就這麼篤定,我會乖乖受死嗎?”
“你不是我對手。”蕭寒的語氣依舊淡然,不傲慢,也不輕視。
“這個結論下得太早。”他也沉靜以對。
“你想試試?”蕭寒開始移動步子,沒有聲響地接近,每一步都邁得很緩慢,但沉穩,而且逼人。
“你站住!我說過這不關他的事——你瘋了嗎?洛洛,如果你出了事……如果你有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