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言一怔,心中僅有的一點歡喜,煙消雲散。
沈太太卻未能感受到她的變化,臉上立刻就有了笑意,站了起來,連聲吩咐幾個丫鬟:“快叫廚房準備酒菜,備上熱湯。”說完,低下頭看著沈墨言,親了親她的額頭,“爹爹回來了,墨言高不高興呀?”
當然不高興。
沈墨言根本不想見到這個人,可在沈太太麵前,她還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點點頭,脆生生的聲音很肯定:“想了!”沈太太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低低咳嗽了幾聲,又牽著沈墨言的手,一邊走一邊囑咐:“我們這就去垂花門迎你爹爹,你可得乖巧些,得問個安才是!”
看得出來,沈太太對沈之橋非常在意。
沈墨言心裏五味雜陳,想到即將到來的窘境,更加不是個滋味。母親這麼喜歡父親,是不是在得知父親選中了自己身邊的丫鬟後,有了一種被背叛的羞辱感呢?那時候,母親一定很心痛吧,明明已經有了幾位姨娘了,偏偏還不知足,將主意打到母親身邊的人上,怎麼能叫人不傷心不難過?
想一想,沈墨言心裏的恨意就更添了三分。可是心中也清楚,她現在年紀還小,如果做出什麼不當的舉動來,旁人隻會當她魔怔了,將她看成怪物,到時候反倒會拖累母親!無論如何,她不會再讓母親和自己,步上從前的老路了!
沈太太又咳嗽了幾聲,她彎著腰,扶著回廊上的柱子緩了口氣,才繼續往前走。也就是這時候,沈墨言才深深察覺到,母親,是真的病了,而且看樣子,還病得不輕。她心裏酸酸的,小小的手牢牢的握住了沈太太的食指,一步步跟著她朝外走。
在垂花門前,沈墨言再次見到了沈之橋。和從前她見過的不同,這時候的沈之橋,意氣風發,多少多了些少年兒郎的精神氣。他穿著青色的道袍,頭上挽著一根黃楊木的簪子,笑盈盈的朝著她們走了過來,然後蹲下身,刮了刮她的鼻子,“墨言,爹爹回來了!”
沈墨言下意識的就想避開,可還是忍住了沒往後退,沈之橋的親昵來得有些突然,叫她猝不及防。在她的記憶中,沈之橋對她從來沒有這樣和善過。或許曾經有過,可是在後來漫長的時間裏,那一點溫情,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磨得幹幹淨淨。
沈之橋並未察覺到反常,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然後轉頭和沈太太說話,“你身子可好些了?”“已經好些了。”沈太太的眉眼間都是喜悅,隻將眼睛盯著女兒,“您當心些,別摔了姐兒!”沈之橋眉梢一揚,不以為意的笑,“她能有多重?我怎麼會摔了她?”
沈太太橫了他一眼,低聲嘀咕了一句什麼,沈之橋似乎沒有聽清,又湊近了一些,“你說什麼?”沈太太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輕輕捶了他一下,“大庭廣眾的,你做什麼呢?”沈墨言默默垂下了眼。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