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熙景三十年,皇帝病危,太子與瑞王為了皇位明爭暗鬥,鬧得京城動蕩不安,人心惶惶,一些怕事者幹脆拖家帶口搬離了京城,躲到偏遠的小城避風頭。
柳江城便是一個避風頭的好地方,它不大不小,位於南方,既遠離了京城,又不在邊疆國界,且濱臨柳江水,風景秀麗,四季如春,偶爾還可看到一些文人騷客攜美泛舟於江水上,把酒言歡,愜意怡然,如果說京城是一個盛裝打扮的大家閨秀,那麼柳江城便是一個素麵朝天的小家碧玉了。
秦瑤也是到柳江城避難的,當年她孤身一人帶著數百兩銀票流浪至此,盤下了一家半大不小的客棧,靠著過路的客人勉強地維持著生計,日子倒也過得清閑,清閑得一住便是三年,而京城早已改天換地,三年前先皇駕崩,新皇登基,如今新皇的政權亦已穩定,加之邊疆的戰事平息,燕朝從此天下太平。
去年年初之時便有一些人搬回了京城,然而秦瑤卻不打算離開,許是安逸慣了,人也懶惰了,不願意再奔波,而且,京城終是是非之地,像她這般的人,還是適合留在這種平靜的小城。
柳江客棧位於柳江上遊,屋後便是波光粼粼的柳江水,岸上栽著幾株垂柳,偶爾見一兩隻鳥兒在枝頭上停駐,盡管客棧有些舊了,但風景倒是不錯的。除了掌櫃秦瑤,棧中還有一個廚師和一個負責清掃的大嬸,原先還有一個店小二,隻是幾個月前突然辭工回鄉了,而秦瑤的日子也因此變得忙碌起來,有時候既要管賬又要跑堂,數月下來,苦不堪言,廚師與大嬸亦看不過去,便提議,不如重新請一個店小二回來。
秦瑤當時不說什麼,但看她點頭思索的模樣,便知已經有了考慮,然而,在柳江城請一個店小二並不是一件易事,工錢少了,不見得有人願意做,工錢多了,她舍不得。
立春將至,天氣暖了許多,清晨,秦瑤打開客棧的門。忽見門前躺著一個人,一頂竹笠遮卻了他的麵容,他身穿舊布衣衫,而肩上被劃了一道,血染紅了一大片。
老天爺不帶這麼捉弄她吧?大清早的竟然來個開門紅。活的還是死的?她抱著雙臂輕輕踢了他兩腳,然後聽得竹笠底下傳來一聲悶吭。
“嗤!居然是活的,真麻煩。”她皺起了眉頭,看看那人的塊頭,又量量自己的手臂,搖搖頭,極其無奈地向屋裏喊,“李叔李嬸,勞煩出來一下。”
客棧裏的人應了一聲,不多久便見一對中年的男女走了出來。
“掌櫃的,出了什麼事?”李叔問,看到地上的男人時吃了一驚,而李嬸更是臉色煞白。
秦瑤卻顯得很鎮定,她指著那人道:“還活的,怎麼辦?要弄死他嗎?”
李叔回過神,連忙搖頭:“掌櫃的,這玩笑可不能亂說,客棧門前人來人往的,指不定誰在看著呢。”
“可不是,萬一惹上了官司可怎麼辦?”李嬸也道。
“救了便不會惹官司?萬一他是朝廷欽犯呢?萬一他正在被仇家追殺呢?萬一救活了他賴上咱們呢?”秦瑤愁眉苦臉,一一列舉著,仿佛地上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燙手山芋。
李叔有些哭笑不得:“掌櫃的,世上哪有這麼多萬一?您看這大白天擋在這,客人都不敢上門了。”
“嗤,所以說麻煩!”秦瑤退到一邊,讓出道來,“行,搬進去吧,頂多花點銀子給他請大夫,治好了好辦,治不好……治不好便扔柳江去。”
她回到櫃台處,啪啪地打了幾下算盤,抬頭看著偌大的店麵,忽然眼珠一轉,唇角一勾,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