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父君長什麼模樣,母親笑著揉了揉我的腦袋,她說,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不要想著父君了。她沒有告訴我,父君以後可以常常看見,但母親她,可能以後就見不到了。
母親給我做了許多衣裳,甚至給我做了一件大紅的嫁衣。一針一線皆是她親手繡上的,她說,往後我若是要嫁人了,就穿著這身嫁衣,就當是母親陪著我。
嫁衣放在我房裏的箱子底下,熏了防蟲的熏香,箱子上有個封印,隻有等我要成親了才會解封。母親戀戀不舍地撫著箱子,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睛眨著就落了兩滴淚珠。
她道:“阿雪,我真想看著你長大,看著成親嫁人,看著你兒孫滿堂。”
我不解地看著她,抬手笨拙地替她擦掉眼淚:“母親不要哭了,阿雪會乖乖聽話的,母親說過要一直陪著阿雪的,說話要算話。”
母親輕輕將我摟在懷裏,帶著些微鼻音道:“對不起,可能,母親做不到了……”
脖頸上一陣鈍痛,我身子一軟眼前發黑,母親的眼淚抵在臉上,有些燙,慢慢變溫,最終變成一片冰涼。我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似乎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醒來之後,我到處都找不到母親,長老將我帶到書房,手裏有一封信,他晃了晃,告訴我這是母親留下的,若是想要看懂就要好好學習。
我出生就和別的小孩子不同,他們一開始是皺巴巴的小娃娃,而我一開始化形就是兩三歲的孩子的模樣。我脖子裏掛著一塊玉佩,是我一出生就帶著的。
母親說,我的名字是為了紀念一個人,一個漂亮的女子。我問過她那個女子是誰,她笑了笑沒說話。
短短幾個月的記憶被慢慢消磨,我有時甚至想不起來母親的模樣,可有時卻分外清晰,譬如夫子誇我聰明學得快,腦袋裏驀地想起母親的話:阿雪,凡是不要看得太通透,也不要在外人麵前顯得太聰慧,要懂得藏拙,裝傻。
遂我學了幾日就裝作不想學,但勉強學幾個字的模樣,每天晚上偷偷地學。夫子考問時,我也故意說錯寫錯。可我沒想到,夫子到父君那兒去告狀,父君就讓夫子回去修養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父君,我坐在台階上,他站在我麵前遮住了大片陽光。父君長得很好看,麵上隱隱有笑意,他問道:“你想學麼?”
我呆呆地望著他,滿心歡喜地想著我終於見到父君了,我很想問問父君,母親去哪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父君背過身,冷淡道:“既是不想學,那就不要學了。”
往後,我身邊的夫子就沒有了,一個不剩,連教我法術的夫子也不在了。
我偷偷潛進書房,把母親留下的那封信拿走。父君不知去哪裏了,我怎麼也找不到他。母親的信上寫了很多字,我才學了一點點字,信上的內容根本看不懂。我隻知道上麵有我的名字,風吹雪。
有一日,山上來了個仙君,他說要來找父君,但父君不在,我纏著他讓他幫我讀信上的字。仙君說信是給我的,他不能看。我讓他教我識字,他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