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曉得是不是同白念卿混久了,我的鼻子也忒靈。還未踏入兜率宮就聞到一股刺鼻的焦味,隨後是砰的一聲巨響。我硬生生頓住腳步,忍不住歎息:來得真不是時候啊。
半夏似是被嚇醒,吃力地抬頭,聲音虛弱帶著驚疑:“怎麼了?”
我挑眉一笑,道:“走,去看看,該有一場好戲上演。”
一腳踹開宮門,入眼便是這樣一幅景象:一地的烏黑銅鐵碎片,周邊兩具倒地不起的身體,身上衣服焦黑殘破,頭發蓬亂,比半夏有過之無不及。唔,還有三個完整的。兩個小侍童,一男一女,搭上個綠衣青年。這陣仗倒也不錯,夠我看好戲。
“老頭,本君不是告訴你用三分火麼?你偏要用八分火,你、你瞧瞧,這都成什麼樣了!”聲音渾厚,但有些氣急敗壞不大穩。手指如風中秋葉,顫個不停。
“本君煉藥從未出過差錯,若不是遇上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混小子,本君也不必又廢一個爐子。”衣袍一甩,化作一個仙風道骨頭發灰白的老人。摸一把胡子,上下打量對麵的人,嫌棄道:“小子,身上髒了也不知洗一洗麼?敢弄髒我的兜率宮,有你好看的。”
“你,你、你……”
旁邊兩個小侍童頗有眼見地上前作揖,恭恭敬敬道:“仙君息怒,師父近來心情不好,得罪之處請仙君海涵。”
“你們師父何時心情好過?若不是本君大度,早就……喂喂,你們兩個小鬼要做甚?”
兩個小侍童一拉一推,很是默契道:“我們帶仙君去淨身。”
淨身這詞用得不錯,令我想起話本裏頭的話。嗯,怎麼說來著?好像是進宮當太監。哈哈哈,挺合適的嘛。
一不小心笑出聲,我幹咳兩聲,一本正經道:“老君,這丫頭受傷不輕,你趕緊給治治。”
老君斜睨一眼,微微皺眉有些不滿:“隨我來,別弄髒兜率宮。”
嘖嘖嘖,這老君真是不改當年潔癖,越發像個老頭子。雖說愛幹淨是個好習慣,但他這麼個習慣委實讓我手癢想揍他。討幾顆藥丸罷了,動輒便嫌棄我髒,死活不肯給我。更可恨的是,給我的藥還不對頭。若不是姑娘我大度,他早該搬去司藥殿休養。
神思飄遠一時沒注意,我直接撞到老君胸膛上。真真是不知觸了什麼黴頭。先前是惹著瓔珞,再是惹著老君。我訕訕地抬頭,打算很客氣地道歉,卻沒想到他竟是似笑非笑,眼中不見一點怒意。
老君戳戳我的額頭,道:“想什麼這般入神?連本君停下都不曾發覺。老頭子我不經撞,再有下次,你自個兒看著辦。”
“是是,下回一定注意不衝撞老君。”求人嘴軟,不得不低頭。暫且先咽下這口惡氣,日後再算賬。不過,這老君什麼時候隱藏這麼深,若不開口還真以為他不生氣。
安頓好半夏,我煞是沒仙家風範地坐到梨花椅上,翹著二郎腿滿心羨慕。八珍琉璃床啊,以前聽上一輩的老神仙說,這寶貝天上地下僅此一件,集天地靈氣於一身,培基固本休養仙元,功效甚好。有一回閑逛到兜率宮時,瞥見琉璃床,,老君二話不說就把我趕出去。真忒麼的過分!
一時沒忍住,我伸出爪子摸一把琉璃床,感慨萬千:寶貝啊寶貝,我真該當初就把你打包帶走。
“再摸一下,本君就剁了你的手。”身後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我回頭見著老君背手而立,臉上似乎有一抹殘忍的笑容,“敢打琉璃床的主意,就剁了你的腦袋。”
……長這麼大,頭一回有神仙要剁我的腦袋。按說我該謔一下站起身,卷起袖子揍他一頓。但思及半夏,我決定忍住,要尊老愛幼,敬重長輩。
我咬著牙道:“嗬嗬,老君真會說笑,在下怎會把主意打到琉璃床上?在下的品性,老君還不知曉嗎?”
老君默了半晌,嫌棄道:“正是如此本君才會告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