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點也不介意,反而有著竊喜。雖然她從壯漢那兒探不到消息,但至少有機會‘認識’這家的主人。而且,她此時也不必去麵對外麵的打手們,兩全其美。隻是,要不要通知林江邊呢?她傷腦筋。
同樣的,壯漢也沒從她這兒得到明確的答案,隻知道她與寫這首詩的人有莫大的關聯,半信半疑下,對她既不禮遇也不失禮。隻是‘請’她在側院廂房‘小住’一段時間,他已經飛鴿傳書給他家主子。
卻苦了外麵的打手,守了整日也沒見人出來。是被‘滅口’了?還是從另外的牆翻出了?幾人不得而知,隻得悻悻然回去複命。
另一個急如焚火的人,非林江邊莫屬了。刀嬌神色複雜跟在他身後,見他由一開始條理分明的尋人步驟到如今的慌亂盲目,一切隻因路人的一番話——“短發的姑娘?是有看到一位,不知她是否欠了賭坊的債,早些時候還看到幾個打手跟在她後麵。這姑娘長的可標致得緊,若是……”
路人的話未完就被他打斷,問明方向,一陣風過,影消。累得她在後麵替人壓驚,也為自己收驚——從那陣風的速度看出,公子的功力竟不弱。這與她認識的公子有所出入。
而且,在記憶中,刀嬌未見過這位‘林’公子緊張的樣子——更確切點說,甚至沒見過他情緒波動的樣子。他給人的感覺很淡,不是淡泊的淡,也不是冷淡的淡,是一種近乎飄渺的淡,那種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飄渺。他不是不親近人,而是親近後,讓人更清晰地感覺到他的不可親近。
他‘淡’得不夠溫和,卻也不冷漠。正因此,盡管他長相出眾,也常常被人忽略。在刀嬌眼中,他,就是這麼平淡無奇的公子。所以她不能理解琴音小姐的執著。
琴音小姐雖不是什麼大美女,卻也是名門的大家閨秀。自小姐還未及笈起,上門訂親的媒人就已踏破林府的門坎;及笈宴上更不用說,各士大夫的名門公子皆爭相討好,也不見小姐看上哪個。如今小姐將近雙十年華,卻仍待字閨中,原來竟是為了等他——林江邊林三公子。若非前兩年小姐和老爺鬧得凶,他們這些下人也不知原委,更不知容易讓人忽視的三公子原來不是林老爺的親兒子。當然,知道的下人不多,她刀嬌是‘不多’的其中一個。
刀嬌跟上林江邊,看他邁著穩健的步伐卻如無頭蒼蠅般盲目亂找,不得不出聲提醒:“三公子,您這樣找也不是辦法,不如您再回船上確認一下,刀嬌與公子分頭,在這附近找找。公子覺得如何?”
“嗯,這樣也好,你若找著,便帶她回船上,若不見我,可留話與船員。”先前已回船問過她行蹤,眾人皆說不見她回。當時心焦,忘記留話給船員便急衝衝出來尋人了,如今隻得再跑一趟回去看看。
身隨心動,足尖輕點,林江邊已落在幾丈開外,沒留意路人驚異的目光,人已消失在大街彼端。
揚起的一路輕風引得路人紛紛回望。其中一個眼中除了驚訝,還多出了疑惑及不解——是個中年漢子,著仆役裝扮。一閃而逝的迷惑沒困擾漢子多久,漢子正身繼續前行。沒有人注意到這麼普通不起眼的漢子。
林江邊一時心急顯露的身手引來刀嬌懷疑的目光。這真的是印象中平凡無奇、碌碌無為的林三公子嗎?看來三公子果真不如表象般平庸。想必不止她,許多人都被他淡然的表象騙過了。刀嬌麵露深思。
小姐,你是不是早已看穿三公子平日無害的偽裝?還是,你也被蒙在豉裏?是了,讓小姐如此心儀的對象又怎會平庸呢?刀嬌想起林江邊在甘家櫃坊出現時,掌櫃的畢恭畢敬;和小姐說過她認識甘家櫃坊的主人,所以堅持到那裏歇腳。平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大小姐怎會認識櫃坊的主人呢?刀嬌隱隱猜到這之間的關聯。
但,縱有再多疑問,也隻能自問自答。刀嬌帶著濃濃的疑惑繼續尋人。
林江邊剛出現在岸口,就聽到金大夫身邊的藥童——阿郎,在船上揮手向他大喊:“林公子,方才有位大叔帶了封信來,說是穀姑娘交待給你的。”
“信?”林江邊長身一躍,人已站在船上,接過他手中的信封問:“那傳信之人在哪?”迅速撕開信封口,將紙張抽出。
“呃!……走了一會兒了,往那邊去的。”阿郎被他的迅速嚇一跳,手指向岸口方向,眼睛卻被信封內飄出的一張薄紙吸引——他曾在船上支書那兒看過,是彙票,一百兩。
林江邊當然也看到了,挑眉撿起,展信,怔了幾秒,細讀。
實驗證明,一個不常用毛筆的人真的寫不出多賞心悅目的字跡來。紙上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字跡大小不一,排列……可說是慘不忍睹,時高時低,參差不齊,有些還有點不太一樣。不過他大至能讀通:
穀明靜給林江邊師兄:
謝謝師兄這段時間的照顧,我走了。請不必為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