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暖爾被瀾縈的一陣歡呼聲驚醒,她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見到瀾華和葉空青坐在馬上,而瀾縈正從山莊後麵的馬廄裏牽來一匹稍小的馬,利落地翻身上馬,三人暢笑著策馬遠去,不一會已不見了身影。
暖爾轉身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剛喝了一口,薄荷便端著個銅盆進來,銅盆邊搭著一條雪白的巾帕。
“小姐醒了?”把銅盆拿到黃花梨麵盆架放下,薄荷擰了巾帕遞給暖爾。
暖爾接過,裝著不經意地問道:“瀾縈他們是回宮嗎?”
“嗯。早上聽世子殿下在說往後要在玄山上住一段時間,這會就是回宮去拿點東西,順便把瀾縈公主也帶回宮去說是很久沒回宮了,要去見見縭王。”
暖爾輕擦著臉,聽見薄荷的話,一把拿開毛巾,問道:“瀾華要在玄山上長住?”
“是啊。”
暖爾心裏千回百轉,疑惑異常。出使縭國時她就發現縭王的身體已十分糟糕,朝中政事都是瀾華在處理,而縭王後也對世子之位虎視眈眈,他怎麼在這種非常時刻離開王宮?
“暖爾!”突然,瀾縈大聲喊著暖爾的名字並一把推開了房門,暖爾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瀾縈風一般的身影衝了進來。
“暖爾,你跟我一起進宮吧。”
“啊?”
“我是說你隨我一起進宮,然後我們一起去買花繩。”瀾縈怕暖爾不答應,馬上又補充道:“昨晚我們可是說好了的。”
“但是…”暖爾想說於你而言我還是一個底細不明的陌生人,你就放心把我帶進宮裏?可是看看瀾縈抓著自己的手,和不諳世事般天真爛漫的清澈眼底,這話終究沒說出口。
“別但是了,走吧。”瀾縈是個心思十分單純的人,根本沒想過暖爾現在所顧慮的。連一墨告訴她暖爾的父母被賊人殺害,而暖爾僥幸逃脫卻中了毒昏迷在山腳下,被他救了上來,她就想,以後要好好保護這個朋友,即使那時候她和暖爾根本不認識。
暖爾被瀾縈拉著走到門外,看見瀾華站在馬邊,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才走了沒一會,縈兒就突然喊著說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原來是你和她的約定。來,把手給我。”說著,朝暖爾伸出左手。
暖爾本是低頭淺笑著,聽見瀾華的話疑惑地抬頭,看見瀾華的手,更是整個人愣在了那裏。
“縈兒說你身體不好,不能騎馬,我帶你。”
萬籟俱寂也不過就是這時候,暖爾很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她伸出手握住瀾華的,然後瀾華一個用力,一把將她拉上馬背。
十指纖長,骨骼突出,掌心溫潤,指尖微涼,這是暖爾對瀾華的手的第一感覺,現在的她,或許還不敢想,執子之手一刹間,與子相攜一生老。
“坐好了。”瀾華雙手一拉韁繩,那馬抬起前腿對空嘶鳴一聲,又穩穩地落在地上,飛快地向前奔去。
下了山後,葉空青回了將軍府,瀾華,暖爾和瀾縈繼續策馬回宮。縭王宮,暖爾不是第一次來,但是現在,她不是緋國使臣,不是公主蘇浣,而是縭國百姓一枚,平生是沒有來過縭王宮的。
三人步行著前往縭王寢宮,甘泉宮。許是迫不及待見到父王,一路上瀾縈都腳步歡快地走在前邊,時不時轉過頭說上幾句童年時的趣事兒,暖爾和瀾華則走在後頭,笑吟吟地聽著。
“縈兒自從七年前被我送出宮便很少回來,所以每次都很是興奮。”
“能回家自是高興,最親的人在這裏。”暖爾不由得聯想到自己,想著自己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被送出了宮,但卻被送來了縭國,想再回到緋王宮,怕是極難,心裏一陣失落,臉上的笑容也減了大半。
“怎麼了?累了嗎?”看著暖爾突然的表情變化,瀾華關切一問。
暖爾忙搖了搖頭,揚起嘴角看向四周:“王宮裏景色真好。”
瀾華不應聲,他知道暖爾定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失去了家園又身中劇毒,但見她不想提起,瀾華就隻當自己沒有想到,貿然安慰,隻怕反會惹她傷心。
快走到甘泉宮時三人迎麵遇上了淩淵篁,身後跟著貼身宮女茜草和一個陌生男子。暖爾聽見瀾縈叫了他一聲“瀾明哥哥”,才知道原來此人是縭國庶出的大王子,瀾明,便不由地抬起頭打量了幾眼。
麵目儒雅,笑容和煦,身著蒼灰色長衫,袖口,衣襟和腰帶是玄黑色暗月紋布料,腰帶用一個銀質琵琶形帶鉤做連,帶鉤兩端鑲嵌著質料剔透的琉璃珠,算是全身上下唯一華貴的一處點綴,此刻的他,沉靜閑雅地站在縭王後身後,讓暖爾覺得,他不像是一個醉心於權利和地位的人,倒像是那位她在緋國一個小村子裏遇見的教書先生,守著滿滿一房間的書便能無欲無求地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