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中國需要社會學的想象(6)(1 / 3)

關於逃,佛經有個經典故事:有一個犯人被判了無期徒刑,想逃出監牢,就與同牢的小偷商量。他們慢慢挖地洞,一天挖一點兒,最後成功了。等到小偷逃走,這個犯人卻把地洞蓋好,他自己呢,反而跟看守們變成好朋友。家裏送來好吃的,大家一起吃,好玩的一起玩,後來與看守無話不談,大家放心他,曉得他不想逃。有一天家裏又送來酒肉,他請看守一起來慶祝,等到看守酒喝醉了,他從看守身上把鑰匙取出來,打開自己的手銬腳鐐,穿上看守的製服,把牢門打開,就大搖大擺地走了。而那個小偷,花了很大的力氣挖個地洞逃出來,還很可憐地東躲西躲,身逃出來,可心還在牢裏呢。倒是那個判無期的,因為跟看守都變成朋友,徹底地逃出來了。

逃不在乎方式,不在乎逃往何處。呂洞賓在廬山仙人洞題有詩:“一日清閑自在仙,六神和合報平安;丹田有寶休尋道,對境無心莫問禪。”所以,有人日理萬機,心卻早已逃了出去;有人身在仙境,心卻在生意場中。

逃進深山老林,逃去麗江、大理,你以為就逃脫了嗎?為什麼是在時代的邊上?與紅塵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與主流保持刻意的距離,非暴力不合作,正是價值所在。你別想把我變成你的一員,我不想成為你的一部分。否則大家一勺燴了,全完蛋。那些被絞進事業、職場、官場的絞肉機裏的人們,不能自拔,最終成為大醬缸的一部分。這好嗎?

中國有個三千年來的權力磁場,其好比強大的風洞,將一切卷入其中,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進化論需要特立獨行者,大自然需要物種的多樣性。生態的多元性,乃進化之本。同樣,生活方式多樣性亦是人類幸福之源。

選擇不合作,選擇不跟風,活出來讓你們看看。每個人都有權過屬於自己的小日子,就不會紮堆兒,就不會一勺燴。什麼時候新浪微博上盡在討論過小日子了,那中國才算進步了。什麼時候《新周刊》變成純討論生活方式的雜誌了,那就說明中國人進入舒坦狀態了。

閑時,你可以選擇做個醬油男:愛潛水,愛冒泡,隻發帖,不加V(加V即網絡認證的一種標誌)。有事去散步,無事看風景;你做你的采訪,我做我的俯臥撐;我不是誰的炮灰,我沒有凶器,隻有一隻鼠標;我隻代表我自己;每日飄過無數帖,偶爾喊上一兩聲;我是地球一板磚。

為什麼要給異類空間?

表麵看,中國有本《花花公子》,叫《男人裝》。可你知道的,20世紀60 年代的《花花公子》會偶露鋒芒做一期反戰專題,《男人裝》絕不會的。中國更不會有的是《滾石》。同樣是青年運動,中國的60 年代與西方完全是兩碼事,就像大串連與伍德斯托克(Woodstock)是兩碼事一樣。

伍德斯托克的嬉皮士們有意識地遠離主流社會,以一種不融於主流的生活方式,表達對現實社會的叛逆。奇裝異服、留長發、蓄長須、吸大麻、聽爵士樂、鬧群居等隻是表象而已。有人要在當今中國複製伍德斯托克音樂節,那就是妄想了。

Do your own things(做你自己的事),因為不爽,所以獨行。人生的目的也不再是沿著社會階梯向上爬,人生是自我選擇和自我實現,人生是重新發現。

16 歲那年,喬布斯留著齊肩長發宣布正式成為嬉皮士的一員,並結識了生命中第一個女孩,然後喝酒、吸大麻:“有一天,我們特意到一塊麥田吸迷幻藥,突然間,我感覺整塊麥田都在演奏巴赫的樂曲。那一刻我非常興奮,感覺自己就好像在指揮交響樂隊演出。”1974 年,喬布斯“光著腳、穿著破爛衣服”來到印度朝聖:“加利福尼亞嬉皮士的貧窮是一種自我選擇,而印度的貧窮則是命運。”我們不知道大麻和印度朝聖與蘋果公司的關係,但反叛的基因一定植入了喬布斯的每一款產品。你們是不是很受用?

另一位嬉皮士是理查德·布蘭森(Richard Branson),他打造的傳奇維珍商業帝國一點兒都不傳奇,因為他隻是代言了年輕世代的想法並滿足了他們而已。

當某一事物占據主流,老朽的過程就開始了。政治上叫寡頭,經濟上叫壟斷。中東革命的實質,不是你貪汙了多少,而是因為你在位太久,太老朽了。反壟斷法的實質,表麵是製裁壟斷,實質上也是你在位太久,不利於充分競爭,讓新生事物沒有生長空間。

而作為嬉皮士的喬布斯和布蘭森等人則具備回到原點的反叛意識與反思精神:“反對強迫消費,這樣隻會導致環境惡化;反對被動接受,每個人都是藝術家。”(《為什麼有時我們都是嬉皮士》)他們是60年代的一代,他們是滾石的一代,他們唱著《答案在風中飄蕩》,他們終於修成正果,成為新樂公司的CEO或國際組織的領袖。寬容異類,善待異見,就是時代最大的進步。數字出版已能做到個性化定製,出版社為某個特定客戶隻出一本書。有一天,人們希望也能定製屬於個人的生活,隻要代價不太高。當社會的長尾理論盛行,異類將成為常態。

為異類留有空間,為物種留有多樣性,因為說不定哪天他們就是幸存者或拯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