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可用破爛形容的足球場。沒有一根青草，積滿厚厚塵土的場地；布滿斑斑鏽跡，連網也沒有的球門。不過在地價瘋漲的中國，作為一家落魄孤兒院，能擁有這麼一大片空曠的娛樂場所，已經殊為不易。
此刻，在一位微胖中年老師帶領下，孤兒院的孩子們正興高采烈地玩耍著。有點奇怪的是，在所有人當中，玩得最高興的似乎是這位老師。
隻見微胖老師仗著自己成年人的高大體格，輕而易舉搶到球，不費吹灰之力繞過前來阻攔的幾位小朋友，大喝一聲，瀟灑射門。然而，微胖老師誌得意滿的射門卻被一位髒兮兮的瘦高小男孩伸出雙手抱了個正著。
按理說，有人力挽狂瀾，總該有人歡呼才對。然而，瘦高男孩攔球的行為卻隻引來了一陣嘩然。原因很簡單，他並不是守門員。要知道，在足球場上，除了守門員以外的運動員上手，叫作犯規。
微胖老師臉上閃過一絲不快，有些不高興地對著瘦高男孩斥道：“笪樞又是你！老師沒告訴你踢足球時用手碰球就犯規了嗎？”【笪字與達同音。】
瘦高男孩有些迷糊地歪歪頭，疑惑道：“為什麼不能用手？”
微胖老師臉上的不快換成了不耐，厲聲大喝：“不能用就是不能用，這是足球，足球就是用腳踢球的競技運動。”
“可是，守門員不是能用手碰球嗎？”男孩似乎並不能接受老師的答案，依舊充滿困惑。
“守門員能用手是規則，普通球員不能用手也是規則。違反規則就是犯規，要受到懲罰。”微胖老師不耐的神情愈發明顯，威嚴掃了周遭的所有學生一眼，出聲訓斥：“你們也聽好了，如果有誰再犯規，就不許再踢足球！”
孩子們噤若寒蟬，齊聲應是。有個別人，還不滿地瞪了笪樞一眼。似乎在責怪他惹來無妄之災，害的他們跟著受牽連。
遊戲再次開始，孩子們遵守老師說的規則，都不用手去碰足球。理所當然的，身為成年人的微胖老師壓的諸多小屁孩們抬不起頭來。就算如此，孩子們也沒有抱怨不公，隻是卯足勁，要抱一箭之仇。老師也樂在其中，玩得興致盎然。
陡然，老師再次搶到球，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起腳射門。好多孩子眼睜睜瞅著足球自身邊擦過，明明隻要一伸手就能攔下，卻礙於規則，隻能束手待斃。
眼看老師就要再得一分，不料峰回路轉，一雙髒兮兮的小手悠然伸出，化解了危機。眾人抬首望去，隻見雙手的主人，正是瘦高的小男孩笪樞。
“笪樞，老師不是告訴過你不能用手了嗎？”微胖老師雙目噴火，咬牙切齒瞪著笪樞大聲咆哮。周遭的小朋友們被憤怒的老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而身為當事人的笪樞，卻是滿臉無辜之色，傻傻抱著足球舉起雙手道：“但是，我有手啊！”
微胖老師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這個不聽說的刺頭學生怒斥：“滾到操場邊去，罰你站二個小時。”
笪樞也不爭辯，隨手拋下足球，慢悠悠溜出球場。途經之處，孤兒院的小夥伴們紛紛避讓。隱約間，笪樞與其他小朋友似乎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牆壁。老師餘怒未消，拿笪樞作典型，給其他孩子們上起了課：“看到沒有，這就是犯規的下場。你們有誰再不聽話，就去和他作伴吧！”
孩子們瞅了眼孤伶伶站在太陽地受罰的笪樞，紛紛畏之如虎，再也不敢調皮搗蛋。
孑然立於冷清的操場邊上，年幼的笪樞眼中依舊有著幾許迷惘。也許，老師覺得他是在搗亂，但笪樞自己知道，他真的隻是問出了心底的疑惑。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來後，老師都會把他當作壞學生，嚴加懲處。久而久之，他早已成了孤兒院裏有名的刺頭。他知道，隻要自己和其他同學一樣，老實接受老師的答案，就再也不會受到懲罰。但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對自己心中的迷惘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