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齊律都以為她並不知曉此事。
那便讓他繼續如此認為吧。所以謝珂臉上隻是驚訝了片刻,很快便恢複平靜。“這樣說來,小舅舅是退無可退了。”
“是啊,退無可退。”齊律輕聲附和。
人活在世,得遇到多少的退無可退。他與楚曄如此,謝珂如此,顏南,大鷹,阿源他們其實也如此。老天待世人從來都是公平的。想得到什麼,一定會先失去些什麼。所謂得失之間,大體便是如此了。
他得到了謝珂,同時失去了皇帝的垂青。或者說,因為脫離了皇帝的掌控,所以他失去了皇帝的偏愛,不過因此換來的卻是個對他掏心掏肺的姑娘。他覺得值。人活在世,無非是個值與不值?樂的悲的?他覺得值,他心中樂和。所以沒什麼可計較的。
他助楚曄成事,以報楚曄對謝珂的關愛之恩。他覺得值……很值。
“阿律,你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最終卻隻是給小舅舅做了嫁衣……你難道心中甘心?”謝珂一直想不明白齊律這般鬧上一大鬧,最終想要的是個什麼結局?把魏姓人拉下來,然後自己走馬上任?
以齊律這性子,謝珂覺得不大可能。
這人便不是個喜歡拘束的性子。皇帝寶座,或許天下人都想去坐一坐,可是高位代表的是責任,是責無旁貸,謝珂自問齊律沒那麼大的耐心。這人啊,喜歡無拘無束,想做什麼立馬就要去做,任何束縛的東西,於齊二爺來說,都是累贅。
她也曾問過,不過齊律隻是笑笑,一幅天機不可泄露的神情。
終於,今日他開了口。
卻原來……
所謂識世事無常,便是說的這般情景吧。不過齊律預料的結局,謝珂自然不會有異議。
在不小心聽了書房秘密後,謝珂對小舅舅楚曄一直心存愧疚,就好像一個人在不知不覺間占了旁人天下的便宜,最終才發現,那便宜實在是旁人拱手相送的,而且送的人並不想讓得了恩惠的人知曉,偏生那人就知道了。
這種感覺總是深藏心底,讓謝珂對於下次與小舅舅楚曄見麵都失了信心,生怕露出馬腳,自幼但親近的兩人徒增尷尬。
“怎麼會不甘。那位子,誰喜歡誰拿去,隻要那上麵坐的不是魏姓人,爺便沒意見。此事若能得成,於爺來說可是件大好事。
我便不用擔心咱們女兒將來被人坑害了。
自有她的‘舅家公’照撫著,有誰敢欺她分毫……”此事八字還沒一撇呢,齊律已經開始‘狐假虎威’了。謝珂瞪他,齊律訕笑,覺得他們小夫妻前景十分美好。
“總之,今天是個好日子……八方來客,而且對爺那叫一個信服,敬佩。便借著這樣的好日子……為夫的便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齊律故布疑陣,他越是這樣,謝珂越不把齊律的話當回事,這人總是喜歡雷大聲雨點小,他若是真有要事相告,通常都不會有什麼鋪墊,便那般繃著臉,直白的告訴她,像此時這般臉帶笑意,言語嘻嘻的,通常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所以謝珂半支著耳朵,打算聽完便去洗漱……隻是齊律下一句話,讓謝珂今晚再次變了臉色。剛才花廳中,當著那麼多有勢力的人,她臉上神情都未變一下,不管大鷹頭領質疑之時,阿善用眼角餘光掃向齊律時,抑或顏南與林長源打著眼神官司時,她都一臉平靜,仿佛萬事萬物都裝於心中。不顯山不露水的,可乍聽完齊律的話,謝珂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活了兩輩子,竟然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大聲叫喊幾聲的衝動。
這人,這人……這種事也能用這般輕佻的語氣說嗎?他竟然,他竟然……“你是說,皇帝是你親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