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哥,你說做咱們這行有什麼好,這大晚上的還得來這麼邪門的地方,要是真有什麼神鬼,下輩子投胎都不好投。”
李樂一笑,回頭對新來的小夥子說:“咱們不就是吃這碗飯的麼,別發牢騷了,小心點兒,帶著桃木辟邪。”
宋柯拽了拽胸前的桃木劍,手顫著捂著胸口,仿佛心髒要在這夜裏蹦出來。出來的時候資深的警長竟然讓他把桃木劍掛在身上,這是他來特別行政部後第一次出來執勤,他過去一直以為世上沒有鬼怪,所謂的鬼怪都是人們憑空想象出來的,但是進了行政部他就有了一種很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總感覺那些人裏肯定有不簡單的,甚至有不幹淨的。
李樂拿著手電筒掃看著四周,光柱射到房梁上,一根麻繩掉在梁上,麻繩下麵是一個頭骨,長長的頭發,這就是那個在西郊上吊的女人。宋柯看到房梁上吊著的頭骨,胃裏一陣翻騰,剛要吐,就聽李樂說:“別吐,沾了不幹淨的東西,一輩子都別想安生。”
一聽這話,宋柯愣住,強忍著把已經湧到喉嚨的嘔吐物咽了下去,強硬地往下咽,殘碎的渣子粘著食道,不管怎麼咽口水都衝不掉。
李樂拿著手電筒掃看地麵,女人頭部以下的屍骨已經掉了下來,落在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像是一朵開敗的菊花,透著絲絲的詭異。
“這是中毒的跡象嗎?”李樂撿起了地上的一段肋骨,慘白的肋骨靠近脊椎的地方竟然是黑色的,而且是不正常的墨黑,李樂把肋骨遞到宋柯麵前:“你是科班畢業的,你給分析分析。”
那段白花花的肋骨在眼前晃動,宋柯從沒覺得一段骨頭會有那種陰森的感覺,他甚至不敢去接那段肋骨,肋骨彎彎的像是在笑的嘴。
猙獰的笑,仿佛能撕裂那段殘缺的記憶,一點一點。“啊……”
一聲慘叫之後,宋柯暈倒在地上,李樂拿著電筒回頭看去,隻見剛剛還吊在房梁上的骷髏頭不知怎麼掉了下來,濃密的頭發掛在桃木劍上,雪白的骷髏頭正好與宋柯四目相對,也難怪他會叫得這麼慘。
宋柯醒來的時候屋子裏白白的一片,消毒藥水的味道清楚地告訴他這裏是醫院,他記得他看到了一個骷髏頭,慘白得觸目,帶著濃密的發絲。他醒過來沒多久,護士來換藥,看到他醒了淺淺地笑了笑,那樣的笑容刺激著宋柯的大腦,他看得出那是一種嘲笑。
李樂來看宋柯的時候,宋柯正在看那本《前世今生論》,他一直都很喜歡看這種揭示性的書。經曆了西郊事件之後他眼前總會不知不覺地出現白影,他記得在心理學上,這是心理陰影的一種,由大腦支配的心理暗示。
看著宋柯,李樂笑道:“看你那小膽,幹咱們這行,就得神鬼都不怕知道嗎?一個骷髏頭就能嚇暈,還得我把你往外背。”
宋柯苦澀一笑:“我第一次接觸這些,當時真慌了,我還以為有鬼呢,李哥你在這行幹的時間長,你見過鬼嗎?”
李樂一笑,滿是皺紋的臉上掛上了一股神秘莫測:“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宋柯道:“當然是真的,我當初選擇來你們這實習,我就覺得不對,選擇別的科屬的人都不用做心理指導,隻要交了申請就行,我來特殊調查部前還專門上了基礎心理適應學的相關課程。”
李樂拿了小櫃子上的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想聽真的是吧。那我就告訴你真的,我第一次看到不幹淨的東西也跟你差不多大,那時候剛進警局,也很年輕,不相信神鬼,後來有一次跟師兄一起去執行任務,去抓一個殺人狂。十五年前,殘肢殺手你聽過沒,我們抓的就是他,為了抓那個變態,我們守在那棟大廈整整半個月,每天都是吃盒飯。就在殘肢殺手再次行凶的時候我們一舉擒獲了他,他也痛快,什麼都沒否認,當下就認了所有的罪,隻是那些被他殘害的人的屍體在哪裏,他一直都不肯說,可是就在法院宣布殘肢殺手死刑的時候,那個變態突然說了一句話。”
見李樂突然不說話,宋柯顯得很緊張,李樂咬了一口蘋果道:“你知道那殘肢殺手和我們說了什麼?”
“說什麼,您快說吧,別賣關子了。”宋柯著急地看著李樂。
李樂笑了笑:“他說,法官大人,我想和抓我的警察見最後一麵。”
“他為什麼要見抓他的警察?”
李樂一笑道:“也許想惡心那些人一輩子吧。因為是死刑犯的要求,法官當庭就允許了。我們十二個人站到法庭上的時候,殘肢殺手說:你們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些被我殺害並且碎屍的屍體在哪裏嗎?我告訴你們,你們吃的那半個月盒飯都是我送的,我把所有的屍體都烹製成了精美的菜肴送到你們嘴邊。你們吃了那些屍體,所以你們也是幫凶。”
李樂嚼著蘋果,脆爽的蘋果在牙齒間翻滾並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在嚼脆嫩的骨頭,聽得宋柯毛骨悚然:“當年在法庭上警察槍殺死刑犯的就是你們十二個人?”
李樂點頭:“是我們十二個人中最年輕的一個,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殺殘肢殺手嗎?”
“為什麼?”
“因為他一直沒有吃盒飯,那半個月的盒飯他都孝順地留給他的母親。他母親從沒做過壞事,從小含辛茹苦地把他養大,他剛參加工作沒錢給母親買好吃的,那時候我們抓人給的盒飯有肉有菜,他就留著不吃,等回家給老娘吃。就在殘肢殺手找我們十二個人的當天,他老娘死了,竟然是死不瞑目,沒人知道為什麼,後來殘肢殺手一說,他才明白,那是老娘吃了人肉心裏不安,所以當庭就舉槍殺了殘肢,自己也飲彈了。”
“這麼變態的人,槍斃他十次都不解恨。那你看到的不幹淨的東西呢?”
李樂扔掉吃幹淨的蘋果核道:“你沒發現在警局食堂裏,最左邊一排最後一個桌子不管食堂有多少人沒地方坐,也沒人往那坐?”
宋柯想了想還真是,他之前為清淨想要往那坐,後來硬是讓老警察給拉了回來:“為什麼?難道那有不幹淨的東西?”
“當年參加行動剩下那十一個人幾乎都看到過,當年飲彈的警察總是帶著老媽在那啃一具屍體。那屍體就是殘肢殺手的。”
故事講完,宋柯滿臉慘白,手緊緊地攥著被子:“那沒找人作法?”
“宋柯,有些事情,你幹久了就明白了,你知道特別行動組特別在哪裏嗎?就是特別在我們接的案子都是有些詭異的。你以為這世上真的沒鬼嗎?不是,有,隻不過很多都掩藏得好,你看不到罷了。”
2.
清晨的陽光照進警察局的大樓裏,女法醫官蘇琦打開窗子,屋裏那種腐爛的氣息實在讓人難以忍受。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蘇琦看了一眼手表,八點二十,還有十分才開始上班,她索性為自己倒了一杯綠茶。在開水的衝擊下嫩綠的茶葉在水晶杯裏四處飄舞,一點點地展開,蘇琦愜意地看著茶水變成淺黃色,靠著窗子清晨的日光格外清朗,讓人心情好得不得了。八點二十五,她看著表一笑,她記得有人說過,看表過日子時間過得非常慢。蘇琦的表很漂亮,是歐米茄的,表盤中字母的邊上隱匿地藏著手工鑲嵌的鑽石,讓人一眼看上去有一股低調的奢華,蘇琦對此很滿意。
急促的鈴聲響起,蘇琦拿起電話:“喂,你好,法醫解剖室。”
李樂聽到蘇琦的聲音不覺一笑:“蘇法醫,西郊的屍檢什麼時候開始?”
蘇琦道:“馬上,怎麼,你親自來監督?”
李樂對宋柯比了個OK的手勢笑道:“這有一個新來的實習生,西郊的案子他也在跟,帶他看看屍檢沒準能看出什麼線索。”
蘇琦一直信奉一句話,屍體的每一寸皮膚、每一根汗毛,甚至指甲縫裏殘留的泥土,對法醫官來說都是死者真相的線索,一點兒都不能疏忽。
警察局的停屍間,蘇琦換好手術服,宋柯和李樂站在玻璃窗外。那是交纏在一起的兩具屍體,由於屍僵,想要屍體在不被破壞的情況下分開,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蘇琦選擇兩具屍體一同驗屍。
由於兩具屍體相擁,腹部在最裏麵,所以她從兩個人的背後最後一根肋骨下切割皮膚,從而接近胃,通過胃可以直接洞察死亡時間與死亡前期各器官的健康狀況。
宋柯看著玻璃窗內蘇琦熟練的速度,幾乎每下一刀都有十分的把握,一個半小時的解剖,像是一場超完美的演繹,他幾乎沒有錯開眼珠一直在看。
李樂道:“看出什麼了嗎?”
宋柯搖頭:“我不明白為什麼死者是相擁在一起的?”
李樂不語,看著蘇琦端著托盤出來,他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兩個男人擁在一起絕不是殉情。”
“李組長,這些是從死者胃裏取出的物質,這是死者的喉嚨,還有一段被腐蝕的食管。”
“能確定死亡時間嗎?”李樂看著有些皺縮的食管道。
“應該在兩個月左右,不過在濕熱的條件下會加劇屍體腐爛程度,確切時間,要等進一步化驗才能得知。不過可以肯定這不是兩個失蹤的大學生,他們的年紀在40歲上下。” 蘇琦把托盤放在桌子上指著腐爛的喉嚨:“這是喉管,死者死前被人灌食過硫酸。”
“灌食硫酸?”
蘇琦抬頭看了一眼宋柯道:“對,硫酸燒毀喉管,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案子,凶手的目的是讓被害人不發出聲音。”
西郊案子唯一的突破點就是這兩具屍體,但是從時間上看到這兩具屍體顯然是在大學生失蹤前就已經在西郊的鬼屋,而西郊鬼屋是否是第一現場還有待查明。由於西郊鬼屋聯係到兩位大學生的失蹤,所以在輿論上造成很大影響,網友甚至給西郊鬼屋起名西郊事件,更有甚者說西郊鬼屋有不幹淨的東西。
“哢……哢。”
李樂看著四周舉著相機的記者有種厭惡感,這些記者還真是敬業,一點兒線索都不放過。
看到李樂和宋柯下車,記者圍了過來:“請問你們是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察嗎?西郊那兩具屍體不是兩個大學生的那是誰的,請您說一下好嗎?”
李樂道:“我們隻是證物科的,隻負責提取證物,對案子並不了解。”話說完就帶著宋柯進了屋裏,西郊鬼屋是棟別墅,因為常年不朝陽光,腐爛的氣味格外的濃,比這氣味更強烈的是一種難掩的屍臭,要不是這棟房子附近一直都沒有人,這麼大的味道肯定能讓鄰居發覺。如果不是西郊探秘的大學生失蹤,那兩具屍體想重見天日恐怕機會渺茫。
諾大的屋子裏那種陰森的感覺讓宋柯很難受,神經緊張地看著四周。
看著宋柯謹慎的樣子,李樂笑道:“你們這幫大學生可真行,當年我們要是敢像你這麼看現場,早讓隊長給踹死了。”
宋柯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他總覺得這屋子鬼氣太重,那種感覺壓抑著他,有股強烈的窒息感。李樂踩著樓梯往上走,宋柯跟在身後,樓梯是特色的鐵藝樓梯,可以看出當年房子的主人也是個有品位的人物,二樓不大,主要是臥室還有書房,隱約還能看出別墅是歐式風格的裝修。
“為什麼西郊案子發生之後,警方沒介入?”宋柯不解。
“西郊案發的時候正好趕上領導換屆,因為主管案子的領導退居二線,也沒人再下令查西郊的案子,後來就不了了之了。要不是最近流行什麼城市探險造成了失蹤,我估計西郊的案件還懸而未定呢。”